【苏越】思归

新手噩梦之一 铁柱观迷宫+血战二狗子已开启√

(十六)

该如何形容他此刻感受?

若是世人尝过魂魄同存、肉身共用的滋味,应能知晓。

百里屠苏整个人简直像被分裂作两半。他的意识清明,然而目不能视、耳不能闻。

他身体里有火辣的烧灼之感。那是师兄为他熬的药,为了替他驱寒。

然而陵越并不知屠苏自昨夜起便颗粒未进,这药汤性甘微凉,本是要调动身体抵御寒意,入了空腹却如穿肠毒药。百里屠苏忍痛全数喝下,甘之如饴。

他身体之外亦是火热,下Shen炽烈饱涨,却又跟凉意交织,一来一往,一进一出。

百里少侠晕眩之时,似乎能感知什么声音,直直撞进心里,却进不到耳中。


他终是被破门而入的声音惊醒,醒时全身大汗淋漓,面上亦是通红。

原来是陵川几人追了上来。不过乌合之众,合力破解了门上残存的封印,想要趁虚而入;却在要动手之际被赶来的晴雪、襄铃二人撞个正着,几人动起手来。

风晴雪知他难处,不能真的伤了这些弟子,便以冰封术将几人暂时定住,带着刚醒来的屠苏往屋外逃去。

他们一路逃奔,直至被一块大石横空挡住去路。

风晴雪绕到石头旁,没寻着其他入口,转头对百里屠苏道:"苏苏,路被封住了,我们再找别的出路吧?"

少侠上前两步,细细打量,觉出些端倪。

"并非实物,障眼术罢了。"

"既然这样,那我们把这块大石头打破,就能进去了?"

她想得太简单。少侠摇头:"此咒并非简单的障眼之法,须得以咒破咒。"

襄铃不懂什么叫以咒破咒,但她始终都对屠苏有近乎盲目的崇拜:"屠苏哥哥这么厉害,一定可以破掉这个咒的,对不对?"

百里屠苏却并无十成信心。他自幼专注剑技,于咒术未得紫胤真传,只有尽力一试。他对着四下空旷之处,沉声道:

"此地应为铁柱观秘境,不知通往何处,如今为躲追奔方出此下策,观内列位有灵,请恕百里屠苏大不敬之罪!若有降责皆由我一人承担,与襄铃、风晴雪二人无甚干系。"

说罢,他转身面朝那块大石,闭住双目,两指并在身前,念念有词。

"吾为天地师,驱逐如风雨。妙法似浮云,变动上应天。

 含天地炁咒。咒金金自销,咒木木自斩,咒水水自竭,咒火火自灭,咒山山自崩,咒石石自裂。

 既得神咒,不得相违。急急如律令!"

念到最后一句,他双眼微睁,并起的两指朝斜上方一挥,那块巨石竟真的凭空消失,而原来被堵住的地方,竟然是一个山洞。

此处不宜久留。百里屠苏侧身对她二人说:"进山洞,入口不久之后便会闭合。"

风晴雪有些犹豫,她刚刚听百里屠苏说了那些,害怕要是真的进去了,苏苏会被观内神灵降罪。

百里屠苏摇摇头,道:"勿要再说漫无边际之言,信我便是。"

三人这便进了山洞。不出片刻,那巨石果然又重新出现,堵在洞口。

这洞里黑暗无边,又隐隐听得潺潺水声。屠苏深知陵端陵川他们是一定不肯就此罢手的,他思量一会儿,拿定主意:

"我们往里走。虽然山洞内另有出路之机十分渺茫,却无论如何不能继续留在此处。"

襄铃怕冷又怕黑,呜呜咽咽的不敢往前走。百里屠苏对哭哭啼啼的小女孩没辙,过去芙蕖师姐是这样,现在遇着襄铃也是这样。

倒是风晴雪想出好法子。她摊开右手,嘴里念了个咒,就有一团小小的阴火出现在她手心。体积虽小,却照出一片光亮来。这是风广陌在幽都时教她玩儿的举火之术,没想到在这里能派上用场。

"走吧。"百里屠苏打头,三人顺着洞内的小路往前行进。


他们刚刚启程,外头陵川一行人便追到了洞外。他们几人资质平凡,自是看不出其中门道,以为屠苏是往别的方向去了,这就要去别处寻。

一回头,却见陵越跟上前来。

原来昨夜他正在房中照顾师弟,屠苏受月圆影响,煞气又动。铁柱观不比天墉城,本就是禁妖之地,到了这时叫他那煞气越涨越勇。陵越正要出门,却又被百里屠苏按倒、将他压在窗棂之上,又行那yun雨之事。

这也就罢了,偏偏行事之际,陵端居然在门外动用法宝,意图破除封印!

这怎么了得?真让他进得屋里来,又该如何解释?

陵越本想用法术加固封印,好不容易凝起一股灵力,却又被百里屠苏猛地一ding,心神一散,法术自然不成。他实在没辙,冒着被陵端听出些端倪的危险直接出言喝止。

也亏得陵端本就失了情理在先,没敢再继续下去,被他一句话吓得匆匆逃走。

到屠苏终于发泄完毕,睡了过去,陵越咬牙帮他把衣服整理妥当,这才出门去寻陵端,生怕再生枝节。没想到他这一趟出去,没寻到陵端不说,回来时连屠苏也不见了人影。

他脚步虚浮,四处寻找,这才跟上了同样在寻百里屠苏的陵川等人。

陵川才冒犯过大师兄不久,不敢跟他说话,倒是身后陵阳恭恭敬敬道:"大师兄,此路不通,百里屠苏恐怕是往其他路逃了。"

陵越细观那巨石半响,却道:"我闻此处通往铁柱观禁地,恐怕石壁之下另有隐秘。"

陵川却不屑,他跟在陵端身边久了,话也跟着刻薄起来:"就算真有什么隐秘,他百里屠苏就能看得出来?"

他这话说得小声,但没能逃过陵越耳朵。他不便在这关头下责骂陵川,只道:"屠苏是我师弟,我自然要比别人更了解他。纵使全天墉城弟子都无法勘破,他也一定可以。多说无益,陵阳,你速禀观主,我那师弟误入铁柱观禁地。得观主允许,我们方可进去寻人。"

陵阳领命去禀报铁柱观观主,其余弟子便随陵越一起候在石壁之外。


那厢百里屠苏几人沿路而行,越往前走,水声越是分明。他体内煞气像是受到某种感召,时不时要破胸而出,又被他强行压下。

不多时,竟是行到小路尽头,一座道庙四面环水,出现在他们面前。

没有别的路可走,只得进去一探。百里屠苏嘱咐晴雪二人,不能掉以轻心,需放轻呼吸,以防其中有小妖小怪偷袭。

然而进去后却发现其间与普通道庙无异,只是正中有一圆形凹陷,占去房内四中有一的位置。

风晴雪借着手里阴火,四处打量,只道这房子与她家乡那处的有些相似,都是又大又空。襄铃则跳到角落里,去观察那些经幡上的图案。

百里屠苏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这房内尽是符咒,定非等闲之地。

"勿要乱动!"

襄铃被他吼得吓了一跳,惊声道:"不能碰吗?会变活的咬人?"

少侠一手支住额头,他自知不能慌乱,否则形势更糟。

"我们莽撞了。这里所有符文均是禁制之意,此地恐为铁柱观封印某物之处。"

风晴雪见他神色有异,追问道:"是他们藏东西的地方吗?"

百里屠苏摇头:"房内布满禁咒,极不寻常,切勿随意触碰!"

他话音刚落,突然一阵地动山摇。他与晴雪根基较稳,不曾随之摇晃,襄铃则贴在一旁的房柱上才没有摔倒。

"地怎么会突然动起来?"风晴雪常年住在地底,不曾见过这般动静。

百里屠苏心里一紧,他能感受到一股浓重的妖力,正从那房中凹陷之处传来。

"水底下....水底下有什么东西...."襄铃抱着柱子,脸色煞白。她身体中的内丹与那水底之物有些感应,出于对比自己更强的妖物的恐惧,她吓得身子都快软了。

屠苏正要问清楚,只听一个声音透过他们刚刚进来的那道门,遥遥传进耳中---

"屠苏!若有举火,速速灭去!"

风晴雪吃惊的叫了一声:"呀,苏苏,是大师兄他们找过来了!"

百里屠苏不做回应,只对她道:"手中之火速灭。"

风晴雪闻言赶紧将手中阴火灭去。然而灭火之后,脚下地动山摇之感却半分未减。

百里屠苏见事有蹊跷,当机立断,带着晴雪二人迎出屋外去。

陵越带着陵川一行弟子,旁边还有位鹤发老人,以及一派铁柱观门人在外等候。见屠苏出门,陵越上前几步,问道:

"进入此地可曾举火?"

屠苏不敢隐瞒,如实相告:"以阴火照明。"

那鹤发老人正是铁柱观此任观主,他听了这话,长叹一声:"终是晚了!天意何以如此不仁?冤孽啊!"

陵越转向观主,拱手作了一揖,请教道:"观主,如今将火灭去却也无能挽回?"

观主心思沉重,缓缓摇头:"于事无补。数个时辰之后那妖兽便会破水而出。"

陵越不知是何物囚于此处,能让铁柱观观主都如此讳莫如深,索性一问到底:"此间妖气甚重,究竟何方妖孽令观主这般忌惮?"

那观主又是悠悠一叹气,将他手里拂尘调转个方向,道出原委。

原来这铁柱观禁地平台四周为咒水,咒水以下为空,一直用以囚拘作恶之妖;妖类于咒水之下力量受制,则轻易不可再出,妖气亦趋微弱,故水下虽有怪物实不足为惧。

直至三百五十年前,铁柱观第十七代掌门道渊真人费尽心力、将一邪恶强大的狼妖囚于水底,与之立下契约:狼妖如见水面火光便可任意而去,反之不得稍离,若有相违,则受天雷之击,神形俱灭。自那天起,入禁地不得举火。

那狼妖凶煞可怖、生性残忍,若是能于水下修身养性,将其放出亦是无妨;可惜它乖僻嗜杀,经年未改。二十年前观主之师洛水真人为防万一,以寒铁锁链将其缚于铁柱旁,更令其心生怨憎;一朝脱身,莫说铁柱观内,只怕方圆百里尽无活口!

遗憾的是,当初收复狼妖的道渊真人早已仙去,此时无人可为助力。

狼妖目力极敏,水面稍有光亮即能察觉,适才山石震动便是它力量所致。

风晴雪听了,自责不已。她在路边已注意到灯台上积尘甚厚,该是许久没有使用过,却又没往禁制这一处想。

陵川在旁听得也是心惊胆战,目眦尽裂,指着屠苏骂道:"好你个百里屠苏!又是你惹出来的祸事!"

却见身前大师兄袖子一甩,怒斥道:"住口!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陵越俨然正色,对那观主拱手道:"请教观主,到得陆上可有办法将狼妖制住?"

观主捋捋他花白的须发,答道:"若其出水,贫道与徒儿布下法阵,加上此间禁咒或可阻得一时,却非长久之计。"

陵越略松一口气:"如此倒也未至穷途末路。陵越愿下水除妖,恳请观主与诸位道兄于陆上掠阵。"

"师兄!"

百里屠苏先前一直沉默,他也后悔为何行事如此仓促,听得师兄要为他的过错而只身涉险,再按捺不住,惊喊出声。

那白发的观主听陵越此言,也是脸色一变,连道不可:"狼妖邪力无穷,此去大凶!"

陵越不为所动,坚持自己的选择:"凶亦或吉,何妨亲身一试?铁柱观若非受我天墉城事务牵连,又怎会遭此灾祸?请观主予以陵越一个将功补过之机。"

这观主倒也并非第一次与陵越相谈。过去陵越也曾被派往铁柱观来助他除妖,他也知晓面前这年轻人剑法超然,于是也不再劝阻。

"也罢。素闻天墉城道剑卓绝天下,贤侄更乃紫胤真人高徒,兴许能够启得转机。若能将狼妖一举除去亦是极好之事,可惜铁柱观不擅此道。"

"陵越相信事在人为,万事不可轻言放弃。"

老者抚着自己胡须,眼中流露赞许神色:"心志果敢,颇有乃师风范。既是如此,贫道不再多言。若准备停当,便由我替贤侄施以避水之术,方可通过水中,进入咒水下囚禁妖类之地。"

陵越谢过,正要上前,百里屠苏却在此刻出声。

"师兄,我与你同去。"

陵越面色不佳,头一回在陵川等人面前斥责屠苏:"胡闹!若我不得返回,观主布阵亦需人手在旁相护,你与陵阳他们便要担此重任。"

百里屠苏亦是心急如焚,当下拂了师兄的意:"师兄,无论如何,我要下水。"

风晴雪在身后跟道:"我也去,是我引的火,若是不去,我不能心安。"

短短一日之间,师弟几次拒绝自己,又是在这紧要关头。陵越冷下脸,语气不改:"胡闹至极!今日一搏生死未知,若你我均丢了性命,要师尊如何承受?至少....留得一人回昆仑山,尚能侍奉左右。不必再说,你与晴雪她们俱留此地,如遇危急自行保命。"

他甚少动真怒,也少有一口气大吐肺腑之言的时刻,百里屠苏听着这下劝责的话,心里揪作一团---这都是他的过错,如何能要师兄为自己承担?!

却听陵越说完这些,长舒一口气,语气较刚刚稍稍缓和:

"我这师弟,素来被目为离经叛道、行止逆乱,今次听师兄一回又如何?"

他两眼毫不避讳,直视百里屠苏,教他浑身一震。

陵越再不停留,两步走到铁柱观观主身前,躬身道:"烦请观主施为。"

老者仍不安心,却也只能如此,再三嘱咐陵越要量力而行,切勿逞强。他手中拂尘于空中一挥,幻出一团清光笼罩在陵越身上,又渐渐隐去。

陵越再度拱手作谢,转身往那道庙内走去。原来先前那处圆形凹陷便是囚禁狼妖之地的入口所在。两人错身之际,四目相对,眼中皆是饱含真意。

却都不曾开口。



百里屠苏站在门口处闭目养神,他鲜有的感到时间漫长。

或许在观外,不过是从黑夜变作了白昼,但到这里却显得无比煎熬。

无边的沉寂容易催生人的想象。他等过师兄许多次,有时等上几天,有时等上一月,却都是平静的等待,因为师兄从不食言。他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然而这次不同,有去,未必有回。

陵阳几人亦是心急气躁,在水边来回踱步,直道大师兄下去已久为何还无消息。

他们话音刚落,脚下又震动起来,竟是较之前更甚。

观主走近水面,脸色铁青:"这水下妖力更甚!那狼妖恐怕即将破水而出!"

百里屠苏闻言,亦是匆忙跑过去,果真见那咒水之下暗潮翻涌,妖气旺盛。他眉头蹙起,知自己万不可再坐视不管,转身朝观主一拱手,道:

"烦请观主施为,予我避水之术。"

陵阳得陵越的命令,要他在上面看住屠苏,自然不肯:"你若是出了差错,我如何向大师兄交代?还不如我下去...."

少侠一摆手,驳回他此意:"师兄既然要你届时在岸上掠阵,自有他的道理,奉劝勿要擅离。"

观主见他虽是年少,却颇有志气与风骨,果真是与陵越有几分相似,不免赞赏:"这位....贤侄,你虽私闯本门禁地,招致大祸,然而一切阴差阳错,冥冥之中又何尝没有天意使然?勿要因愧疚逞一时之勇啊!"

屠苏却是摇头:"自非逞勇,惟愿亲身而为、略施绵力。"

老者仍是犹豫不决:"但你只身一人...."

"仗手中利剑,并无可惧。"

那观主跟他身后弟子听了这话,俱是动容。

"也罢,能破我门中禁地之咒,想必亦非等闲。你便去助陵越贤侄一臂之力,若是情势不妙还望早早回头,上岸再作计较。"

百里屠苏感念此恩,道声多谢。

风晴雪此刻却从背后走来,唤他一声。

百里屠苏以为她是要劝阻自己,只道:"我去意已决,勿要阻我。"

风晴雪摇头,眸子亦是清亮:"我不拦你,我也要一并下去。若不能亲自下去,我于心不安。你也不必阻我,我也是去意已决,挡不了的。"

襄铃也紧紧跟了上来,点点头道:"襄铃也去!虽然...虽然那大妖怪怕人的,但是要是把襄铃一个人扔在这里,襄铃就更不知道怎么办了!"

多一个人总是好的。屠苏知她二人也是深思熟虑,也不再阻拦。观主如刚才那般施法,在他三人身上设下避水之咒。几人谢过,便从屋内那处而入。


下得水中,动荡之感更让人心惊肉跳。

路上还有些小妖,皆被百里屠苏一剑斩杀。他沉默不语,背肌纠起,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神的姿态。

终于到得那通天铁柱所在之地,却正见那狼妖朝着水面长长嗥叫一声,向它身前那人攻去。

那人一身蓝衣已然沾染上了大片血迹,似是无力再战,却是仍旧不愿脱逃,硬撑下来。端得是一门首徒的英雄气节!

百里屠苏快步冲上前去,格住狼妖攻击,横剑挡在他身前。

"你..."陵越以霄河支地,勉强保自身不倒,惊道:"你来作甚!趁这妖怪还未完全挣脱锁链,速速上岸!"

百里屠苏并不答他,双目直视那狼妖,沉声道:"襄铃,晴雪,你们带师兄走。"

风晴雪还未回过神来,这时被屠苏点了名字,惊疑道:"我们走,那苏苏你呢?"

屠苏不露惧色:"我将催动体内所有煞气,与狼妖一战。"

陵越听他这话,手臂猛地一挥,怒道:"狂妄!你以为能赢!?你只得一人,要如何行事?上岸后让所有人逃离,再谋后计!"

风晴雪这时注意到他伤势颇重,想跑去搀扶;然而襄铃仍是怕他,只敢躲在一边,还死死抱住晴雪一条胳膊,叫晴雪也动弹不得。

屠苏并不回头看他,只稳了稳声音:"师兄你在此处不觉,水面之上亦是妖气冲天。若无人牵制,那狼妖很快便会挣脱,破水而出不过须臾间事,所有人都难逃一劫。"

陵越气结,不怒反笑:"所以你就想舍身绊住它、为我们争得苟延残喘之机?好、真是我的好师弟!你以为我会感激?"

百里屠苏闭住双眼,缓慢却又坚决的答道:"我为求胜,不为求死。"

"求胜?你有万一,要师尊如何承受?"

"师兄若是有事,师尊亦会难过,芙蕖师姐更会伤心。"

他们二人不愧是师出同门,明明互相牵挂,偏偏要搬出师尊的名义来施压。

"你!"

百里屠苏不回头,但也能猜想出陵越此刻的神情。

师兄一定是又在皱眉了,他想。原先在天墉城时,师兄事务繁多,常常是皱起眉头,年纪轻轻眉间竟然已经有了条深深的沟壑;打从自己下山,师兄被他牵累,招致非议,那纹路就又多一道。

他不愿见师兄皱眉,却又不知此一别后是否还能有机会见。

陵越却还未放弃,他捂住胸口的伤处,继续劝导屠苏:"你先随我一同上岸,待我与观主商量对策后,再做打算。"

百里屠苏当然知道这是师兄的权宜之计,就算上了岸去,也不见得能有解决的方法,这只不过是师兄不愿见他涉险罢了。

他转身朝陵越走去,停在他跟前屈下身来:"师兄说过,我二人至少活下一人。所以,你走,我留。"说完,不给陵越反驳之机,一拳猛击在他腹部。

陵越不想他竟突然对自己出手,闪躲不及,闷哼一声,倒在百里屠苏怀里。

"混账....."他失血许多,早已是体力不支,这会儿终于晕厥过去。

百里屠苏就这么抱住陵越,单膝跪在地上。不过短短十刹那,却像是走过十年、要到天荒地老。

他一直是个顶认真的人,刚刚那句话,却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认真。此战凶险万分,他无法担保自己能全身而退;如果他们二人之间只能有一个人活,那一定要是师兄。

陵越整张脸埋在他怀里,只能隐隐约约见着他的鼻尖。百里屠苏怔了半响,低下身去,在他耳尖啄吻一下,轻声道:"师兄,你信我。"

随即不再留恋。

"晴雪,带师兄走。"

襄铃急得快要哭出来。她是妖,对更为强大的妖会有本能的感应与恐惧,这大狼骇人得很,屠苏哥哥一个人留在这里怎么行呀!

风晴雪见她哭丧着脸,连忙安慰道:"襄铃,我们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只会妨碍苏苏,他激发煞气后谁也不认的。我们带着大师兄上去,解了苏苏的后顾之忧,这才算是帮他。"

襄铃听了她劝,仍是止不住小声抽泣,抬头对着屠苏断断续续喊道:"那...那屠苏哥哥,你要小心哦!襄铃在上面等你,你一定要回来!"

百里屠苏此刻已经开始备战,自然没有回应。襄铃顺下气来,跟晴雪两人扶住陵越,恋恋不舍的离开了水底。

煞气受其催动,不多时便将他意识吞去大半,周身泛出血气。

那巨狼盘踞在铁柱旁,竟是并不怎么还手,任由百里屠苏攻击,不多时便添了许多处伤口。

狼妖盯住被煞气笼罩的百里屠苏,眼中竟有玩味神色。先前屠苏那一吻,背对着晴雪、襄铃二人,却叫它悉收眼底;它又打量少侠片刻,突然爆发一阵笑意,带动身上寒铁锁链也一同颤抖。

"小子,几百年了,你是第一个让本座有兴趣交谈的活物。明明身体里充满黑暗之力,居然为救同伴留下送死..."

百里屠苏手里紧握焚寂,朗声道:"你若应允不杀他们,我便罢手。"

那狼妖听得这话,却将它视作全天下最讽刺的笑话:"可笑,为何不杀!本座来了此处方才悟到,Sha人乃是世上最好玩的事情。人阴险狡诈,胆小又懦弱,只敢用卑鄙的手段玩弄伎俩;将他们开膛破肚、让他们再也说不出那些虚伪之言,岂非好玩至极?!"

少侠闻言,剑尖直指它那双眼之间:"那你我今日唯有不死不休。"

狼妖闻言又是一阵狂妄大笑:"小子!你替别人死,值得吗?"

"他不是别人。"他不愿多言,欲提剑再战。

却见狼妖莫名燃起怒火,咬牙切齿,其声令人胆寒:

"有何不同!这天下之人俱是一样的狡诈!当初那臭道士是如何说的?说要与本座做朋友,呵,千百年来他是第一个。可最后呢!却将本座骗来此地,暗无天日度日如年,叫本座如何不恨!小子,不如与本座一同出去,杀尽那些丑陋之人,岂不痛快?"

他这言语极能蛊惑人心,百里屠苏体内还未完全溢出的煞气更是躁动不堪;他咬住舌尖,强自以痛感压下些许,皱眉骂道:

"狼妖!休要再出言迷惑!我要杀的是你!"

说罢,焚寂离手,直直取它面门------



不知过去多久,属于狼妖的妖力渐渐平息下来,然而此事却似乎并未终结。

咒水泛起波澜,凶煞之气蒸腾其上,使之如血海翻涌。

百里屠苏便于这咒水中浮起来,他步伐甚缓,双目浸血,狠厉如地狱修罗。

风晴雪双腿已经有些僵硬,她从地上站起,摇摇欲倒。见屠苏这般形状,知他果真还是催动了全身煞气。

"苏苏....."

那焚寂剑先百里屠苏一步自咒水水面被甩上岸,铮然一声,嵌入地面几寸。

血,周身皆是鲜血,触目惊心。

百里屠苏木然涉水而上,那水面在他脚下竟如平地一般。他走上岸来,从地上拔出他的剑---

"你深埋的阴暗和怒火,本座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你的心时时刻刻被黑火灼烧,比起像人、更像是妖!我们岂非再相似不过?"

"这位公子命里乃是死局逢生之相。空亡而返,天虚入命,六亲缘薄,可谓凶煞非常。"

"被人目为异类、未曾做过的事遭人诽谤、被欺骗所有失去一切、被所谓天注定的命运---翻弄得遍体鳞伤!"

"此等逆天命数,又有几人承受得起?"

"小子,你活过多久?自以为清醒度日,怎知那些时候不是正在糊涂!"

"百里屠苏,你就是个怪物!"

"哈哈哈哈!小子,我等着你众叛亲离的那天!"

杀---!百里屠苏双眼霎时怒睁,眼底收入一片血红!

"苏苏!"风晴雪惊叫一声,赶在他向陵越挥剑前的一瞬整个人扑将上去,将他死死抱住。她闭住眼,手心贴住屠苏后背,将自己体内灵力由此汇入他身体之中。百里屠苏只盯住地面,他双眼渐渐变得空洞,旋即缓缓阖上。

风晴雪不敢放手,唯恐一松开他,他便又要狂性大发。倒是陵越见她快要支持不住,走到她身边,道:

"晴雪,将屠苏交予我,他伤重,我带他回天墉城静养。"

"....."然而风晴雪仍抱住屠苏不撒手,双臂环住他,头也挨过去:"苏苏说过不想回去,我...我能替他治煞气..."

"如你眼下这般,也是替他抵御煞气?"

他不是没看过晴雪施展她所习心法,初到琴川那晚便近距离见了。不同的是那时屠苏倒在他怀里,而晴雪仅是握住了屠苏的手、将灵力渡给他;如今,抱住屠苏的却是换了个人。

风晴雪讷讷的点了点头。她见屠苏浴血而归,又是心疼又是内疚,这会儿双眼已经被泪水涨红了,不愿说话。

陵越长叹口气,拍拍晴雪的肩膀作安抚。他自己也并没有什么气力,昨夜承huan,适才又与狼妖大战,这会儿还要顾着安慰别人。他站起身来,道:"陵越思虑不周,祸及铁柱观。此事凶险非常,最后绝处逢生已是侥幸。准备返程,狼妖一事恐还有后患,须得速回门派禀报掌教真人,派弟子前来相助,不可再多作逗留!回山之后,我自会禀明此间种种,交由掌教定夺。"

陵川抢道:"百里屠苏如今已经昏迷,我们又何须惧怕他?趁此时候将他带回不是正好?"

陵越怒而振袖:"还不明白!莽撞行事终要害人害己,今日即是教训,待我返回门派会自请责罚。莫再多言,速速与我回去!"

他这言下之意,便是默许了风晴雪带走屠苏。

陵川还有些不服气,却也不敢再说,一群弟子跟着陵越与铁柱观观主又是致歉又是道别,这就启程回天墉城。


-TBC-

我说真的,下次绝不拉灯 ヾ(。`Д´。)

铁柱观我打了整两天 迷路迷了一天,敏低打二狗子又是一天  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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