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章跨度：青玉坛---咕噜湾

全世界只有我不能去看威廉[强颜欢笑

(二十一)

方兰生失魂落魄，呆呆站在棺椁旁。他心里好像很空，又好像有许多事在来回碰撞一样满满当当---晋磊、叶沉香、贺文君...原来就连他那有灵力的青玉司南佩也有这么个来历，还说要去寻贺文君的转世....对了，还有那个什么虎子。

他伸手往脸上拍了两下，好叫自己清醒些，不能继续萎靡下去。陵越大侠身上还有伤呢，他惦记着这个，把复原了的玉衡捧起来交给少恭，然后就快步跑去陵越身边。

那是先前他们一同闯过关卡时留下的伤。进入秦皇陵不久便不慎触碰机关，原本齐整的两边石壁突然朝中间并拢了来；前后出路皆被堵死，无处可逃。

然而求生的本能又迫使他们与之对抗。石壁往内压迫，他们便以肉身死死向外抵住，以谋求一线生机。

陵墓的设计者布下重重机关，要的便是盗墓人有去无回，他们不过凡人之力，又怎能真的抵挡得住？

方兰生率先力竭。他平日里养尊处优，不曾干过重活，偶尔练功也是动几下就吵着要休息，手脚无力再正常不过。他这时后悔以前不勤加修习已经是无用，又不愿在这种危急关头空看着大家出力，于是强撑着去推那石壁。

兄弟连心。陵越与他背对，这时却受了感应一般忽地转过身来，用脊背抵住自身这边石壁，又伸出一条腿狠狠蹬住方兰生那边，为他分担。方兰生眼中慌乱，全被陵越收入眼底。

"兰生，不要怕....."他使出了全力去抵，声音自然是颤颤巍巍，却依旧稳重，让人心安。他总是相信事在人为，万事不可轻易放弃，纵是遇上这般情景，也还是要拼上一把。陵越咬牙。若这真是天意，要他几人丧生皇陵之中，到得最后，他不光想去安抚他眼前受惊的弟弟、想告别远在昆仑的师尊，竟还想再看他那师弟最后一眼。

不可。他深知自己不能松懈：少去兰生的力量，这石壁合拢的速度越发快起来，若他自己再分神转头，生机必定更加渺茫。

陵越死死捍卫着这小小一块生地，粗糙的石壁磨破了他的衣衫和肩部的皮肉，鲜血顺着身体流下。方兰生面朝着陵越，看见他深深纠结的眉毛，迸出汗珠的额头，还有充了血还已经坚定的眼睛。他一下子有些神志不清，冲着陵越喊出一声"哥"。只是这一句喊得极轻极低，逃过陵越耳朵。

方兰生不知为何就觉得泪意来袭。眼看石壁就要合拢，将他们几人碾作肉饼，他几乎是自暴自弃了一般猛的把头栽到陵越肩膀上去，大声喊了一句哥哥。陵越怔住，腿脚瞬间失力。

幸而天无绝人之路。千钧一发之际，风晴雪抵住的那块突起的石头猛地被她按碎，露出里面的机关来；她当机立断，拽出铁环，与此同时，石壁迅速朝后退去，归到它们原来所处去。

后头几人都定定看着他俩，这两人却犹未自觉。

余惊未消，兰生还跟刚刚一样歪在陵越怀里。他一只手颤颤巍巍伸出来，下意识要去勾陵越的脖颈，却只摸到一滩温热的鲜血。

"哥....陵越大侠你你你受伤了？！"一开口又要喊哥，方兰生悔得差些把舌头咬断。

陵越只稍稍侧头，就看见被血染红的后领，不过玉衡之事要紧，他并不想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还未待他说声不打紧，一直沉默的百里屠苏却从后面走上前来。

他一言不发，直接从自己衣衫下摆撕出几条碎布条来，闷声缠绕在陵越伤处；动作飞快，却又小心翼翼，末了还轻轻绕上个结。

"....并无大碍，走吧，玉衡之事不可拖延。"陵越面上有些发热，所幸灯火幽暗，看不分明。几人这便继续向前，最终到得最深处，与雷炎一战。

如今玉衡已经夺回，方兰生记挂着陵越的伤处，跑到他身边半蹲下，要给他疗伤。

方兰生虔诚的闭住眼，双手合十，催动秘技善法甘霖，不一会儿从他手心生出了一团小小的蓝光。他把陵越背后的布条轻轻拨了下去，将手中蓝光覆在伤口上，那细密的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不多时便完全看不见了。

众人讶异，都道不知兰生还会治疗之技，就连陵越跟少恭都出言称赞，惹得方小公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腿脚功夫的确不行，但在治疗一面却算得上翘楚。

唯独百里屠苏还是冷冰冰的不着一词，不过他素来冷淡惯了，这会儿大家松懈下来，也没人注意到他。他盯着地面上那被方兰生拨开又掉落下来的碎布，上面浸满了血，现在已经开始发干。

他什么都做不好。方兰生可以让师兄的伤痛全部愈合，而他只会没有意义的止住最面上的鲜血。

百里屠苏悄悄走过去，把碎布踩在脚下。

雷炎已死，青玉坛内原本追随他的弟子一些折在了秦皇陵里，而另一些则势必如鸟兽散。一朝天子一朝臣，雷炎不在，哪里还有他们活路？这些道理，便是个傻子也能想得清楚。

他不在，对欧阳少恭的威胁便全都解除。桐姨不必再担惊受怕，跟随着尹千觞重新回到少恭身边。

欧阳少恭告知众人自己将回青玉坛去接掌门派。原先被雷炎压迫的弟子此时终于能重回旧地，而他既是门中丹芷长老，便要担当重振青玉坛的重任。如今完整玉衡已落入他手，他自言可以玉衡之力炼就起死回生之丹药。

起死回生一说，百里屠苏三年前就曾听他提起，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仍未放弃。然而他又怎么会拒绝呢？多亏雷炎，他终于得以在秦皇陵内忆起失落已久的前尘往事---南疆、乌蒙灵谷、大巫祝、女娲大神...以及灭族之痛。

这世上断不会再有比这更糟之事，纵然起死回生听来如同天方夜谭，他也情愿一试。少恭允诺，若真能炼成，那这第一枚丹药便赠与屠苏，去救回他死去多年的娘亲。两人立下约定。

少恭依循古书中记载寻求所需药材，独剩下一味仙芝无处觅得。《十洲记》中曾记载鬼谷子所言，东海祖洲上，有不死之草，生琼田中，或名为养神芝。其叶似菰苗，丛生，一株可活一人。便是指的这仙芝。若得这味药材，想必能够炼得起死回生药。

百里屠苏原本打算只身前往，然而风晴雪跟襄铃要缠着他一起，少恭又说人多好行事，叫上了千觞相助；红玉是奉了紫胤之命协同他，自然要去；陵越放不下心也要求一道，而方兰生自从出了秦皇陵就一直跟陵越走得近，也死活要一起去。这下一个也没能甩掉，还多出个尹千觞来。

他本不愿牵连他人，然而嘴上说着无奈，心里却是像火焰生起一般罕有的暖。

要往祖洲，势必出海。欧阳少恭为众人定下前行路线：先到得青龙镇，借那处航海之船，方能驶入祖洲。百里屠苏不愿耽搁，与众人当下收捡好行李，便要启程。

欧阳少恭目送他们离开。方兰生与他总角之交，感情深厚，走出一小段路程又跑回来与他再次道别。少恭笑脸盈盈，从衣袖里掏出小巧精致一个瓷瓶，递到兰生手上。

"少恭，这是什么东西？"方兰生把那瓷瓶握在手心里把玩一会儿，开口问他。

"滋补修养之药。我听晴雪说，这一路陵越为了你又是帮襄铃恢复灵力又是负伤的，耗损了不少修为。这几日炼丹，便特意为他炼制了这些丹药，助他稳固功力。届时由小兰交与他，想必陵越师兄会欣然接受。"

方兰生听了，连忙把那药瓶收进衣襟里，笑嘻嘻的在少恭身上扑了两把："还是少恭想得周到！"

欧阳少恭佯怒，把兰生从自己身上扒下来，叫他不许再耍这些，赶紧去追屠苏几人。方兰生噘着张嘴，依依不舍与他再道一次别，便连忙使那腾翔之术去追先行的几人。

腾翔之术日行千里，为众人省去不少麻烦。他们在青龙镇落脚，四处探听，得知这里最为有名的造船匠是那向老板、向天笑。听闻此人不仅技艺高超，甚至还能造那能在水下行驶的船；镇上人谈起这个皆是嗤之以鼻，屠苏几人却是暗暗惊喜。

只没想到恭恭敬敬前去租船，却被那叼着根烟枪、脾气暴躁的向老板给拒绝了。原来他那弟弟前些时日被妖怪给掳走了，如今只剩他一个人，心不安神不宁的，根本没法再造船。

这倒不是难事。屠苏陵越本就是天墉城门人，以除妖卫道为己任，于是与他立下协定，若能帮他寻回弟弟，向老板便要将那能下水行驶的船租借给他们。

向天笑心里不踏实，非要跟他们一起去。几个人跟着他一路去寻。

没想到那妖怪所在之地咕噜湾竟然在东南边海中的大洞里。红玉忧心既是海中洞穴，或许有水浸漫，寻常人只能屏息片刻，入水怕是有些困难。却见向天笑豪爽大笑几声，从怀里掏出圆圆一个小球来。

别看它其貌不扬，原来是个宝贝。这小球名为沙棠，带在身边，几尺之内皆能自由讲话呼吸，与在岸上时无异。

几人下了水，待在向天笑身边，果然不觉窒息。一路上遇到些小精小怪，不足为惧，几下便过得去。只是到了一个岔口，出现几只叫做"茵茵"的小妖怪，绒毛粉嘟嘟，长相又乖巧可爱，晴雪襄铃跟兰生看了都不忍心下手，这才耽误了些时间。

向天笑本来只是叼着烟枪不说话，直到在路上看见一些形状奇怪的妖精尸体时才变了脸色，直嚷嚷道"真是夔牛！！出事了！果然出事了！"，嚷完便要往前冲。

众人虽是不明所以，然而顾忌着要跟他保持着几尺距离而不得不跟上。一路狂奔，向天笑终于在一破烂的船板旁边停下，探头朝另一头望去。

只见一处由珊瑚枝围成的牢笼里，关住了许多与刚刚路边尸体一样的妖怪，想必那就是向天笑所说的夔牛了。而在那牢笼旁边，一群手握钢叉的胖头鱼正在来回逡巡。

向天笑咬着他那杆烟枪，眼珠转了转，窃声道："咱们…过去打倒那几只胖头鱼，把夔牛放出来。"

方兰生惊得差些跳起来，陵越连忙把他按住，示意他小心行动。方兰生连忙捂住嘴，又挪开手掌一些，压低声音问："放出来？大叔你没搞错？那不是掳走你弟弟的妖怪吗？"

向老板还来不及回答，只听到他们身后传来"呼呼"的叫唤声：

"掳走？……弟弟？"

众人皆惊，这是在水中，不比岸上，竟没一个人察觉背后有人靠近。回过头去，却见三四只夔牛正浮在他们身后，歪着脑袋打量他们。其中一只全身红彤彤，另外几只则是苍灰。

向天笑一看那红色夔牛，一下子跳起来，嘴里高声叫唤着朝他跑去，"延枚！可急死老子！你这兔崽子有没受伤？！夔牛遇上啥事了？！"

红玉见识多，这时也不由看楞了，不知发生何事。

却见那只红色夔牛渐渐化形为人，像个十来岁的少年，惹得方兰生又是惊叫一声。

被称作延枚的少年手里握个扳子，气冲冲走来质问向老板："哥你竟然说我被妖怪掳走？！"

向天笑被他一吼，怪不好意思地伸手去摸自己后脑勺，为自己辩解。

"老子、老子不也是没办法？你这兔崽子发了通脾气跑走！过个三五天，老子好不容易想通，拉下脸想把人劝回去，来了咕噜湾才记起……这儿除了夔牛还住其他妖怪，老子空有沙棠没屁用！以前只和你来过一次，路也记不清，那帮蠢蛋妖见人就打！运气有差，没见着别的夔牛！老子还不得灰溜溜滚回去！"

原来这向老板的弟弟就是延枚。延枚本是夔牛，在海上被向天笑救过一命，从那过后便与他以兄弟相称；加上两人都对造船有极大的兴趣与造诣，便在青龙镇的船厂定居了下来。

两人几天前因造船的事起了些口头冲突，延枚一气之下跑回了咕噜湾。

海底曾经有个名叫“宛渠”的巨人之国，国内拥有许多常人不能想象的珍宝。后来宛渠国在海底诸国战乱中灭亡，有位巨人把一部分宝藏赠给了对他有恩的夔牛族祖先，那些宝物就一直被保存在咕噜湾下的某个洞穴里。

咕噜湾除了夔牛还住着其他妖，本是互不往来，前阵子忽然来了个叫作金蛟剪的大妖，煽动其他妖一同攻打夔牛，想要抢走那些宝物。而夔牛一族法力极其低微，而且生性懒散，不喜修炼，抵挡不住。夔牛一族被掳走了一大半关在牢笼里，延枚他们侥幸逃脱，正在一起商量对策便遇上了向天笑等人。

言毕，延枚走到百里屠苏几人面前，恭敬的作了一揖，求道："哥说几位大侠身手不凡，恳请各位施以援手！"

他原以为会有些波折，没想到面前这位少侠竟然不提报酬便答应下来，喜出望外。

百里屠苏两三下解决了牢笼外的胖头鱼，又跟着延枚和另外几只夔牛一道去宝库外找那贼王金蛟剪。

陵越跟百里屠苏早已做好了恶战一番的打算，大战开启却出乎所有人意料。那金蛟剪自称双头龙，其实只是条一身双头的蛇罢了，空有骇人形貌却无半点本事，打着打着竟然还起了内讧，两个头颅你一下我一下的打了起来。倒是省了他们动手。

不多时那金蛟剪便败下阵来，化成泥鳅一般尺寸的小蛇灰溜溜地逃走了。延枚身为夔牛族族长，与旁边夔牛商议后，主张要几位进他们的宝库里随意挑几件东西以当报答。

百里屠苏出言拒绝："出手相助，并非为图财报。"

陵越点头，在他身后帮道："举手之劳，还请勿要费心。"

延枚却是不报恩不心安，连连摆手，"不费心，不费心！夔牛一族有恩必报，这是应该的！再说宛渠国的宝贝也没那么神秘，许多东西只是些金银玉器，拿去换钱就好，哪来那么多沙棠，沦波舟图纸之类的..."

两人还要推脱，尹千觞却是自顾自的开怀喝起酒来，"换钱好哇！酒钱总不嫌多。恩公你那份若不想要，让给我就是！"

百里屠苏无言以对。延枚见他们接受了，乐呵呵的召集几只夔牛，要由它们进行特殊仪式才能开启宝库大门上由祖先施加的法咒。只是没想到这所谓的特殊仪式指的是那传说中的秘籍“呼呼啦啦舞”。几只夔牛将他们围在中央，扭动着肥肥胖胖的身子跳起舞来，这一跳，竟足足跳了一个时辰之久。

等它们跳完，方兰生已经趴在陵越肩膀快要睡着了，就连红玉也是一副汗颜的模样。宝库大门缓缓开启，尹千觞哟呵一声，扛着他那把重剑就大摇大摆往里面走。兰生在他后头大喊着要他少拿人家些东西，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

盛情难却，众人只有进去各自挑选一样东西。晴雪想要找虫子，可哪有人把虫子当宝物储藏起来的，自然是没有找到，最后跟襄铃一人找了颗好看的珠子就算了结了。

红玉跟屠苏朝了另外个方向走，不知道他们在看些什么；尹千觞则是一头栽到珠宝堆里，眯着眼睛衡量哪样东西更值钱些，又垂着头懊恼怎么就没拿个口袋来，这下损失那么多酒钱。

陵越是真的无欲无求，然而又不好拂了延枚的好意，就让兰生连着自己的份一起选了。方兰生亦是过惯了好日子，什么都不缺的；他在里面选了又选，最终挑了根上好的桐木，打算带回去给少恭制一把琴。他还得帮陵越大哥选一样。

是了，现在是叫陵越大哥。从秦皇陵出来那晚，他就一路扒着陵越，脑袋里一直想啊想，想他要是真有个哥哥，那一定就要是陵越大侠这样的哥哥。

陵越转过他脑袋，问他在秦皇陵里时叫自己什么。方兰生本来要死不承认，结果一对上陵越的眼睛就偃旗息鼓；他也不说自己那时想到了什么，就凑过去问自己能不能叫他大哥，这样要亲密些。

陵越看了他许久，最后点头说好。那晚的方兰生激动得一整晚都没能入睡。

可是陵越大哥缺些什么呢？方兰生用他那不大灵光的小脑袋想了许久。宝剑配英雄，陵越大哥的那把剑虽是好剑，却还没有剑穗。他这样想着，挑了块通透温润的玉石，想着回去后磨好，给大哥做成剑穗，挂在他的霄河上。

几人陆陆续续选好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襄铃跟晴雪凑过去，好奇的问红玉姐跟屠苏选了什么，红玉却只是以袖掩唇，浅浅一笑，说天机不可泄露。百里屠苏则依旧没什么表情，手掌攒成紧紧的拳头。

尹千觞最后一个出来，是把他身上的大小口袋塞得不能更满才依依不舍的离开。方兰生又是为夔牛不平，说这酒鬼太贪心，跟尹千觞吵了起来，最后还是陵越好声好气把他们俩给劝开。

咕噜湾一事了结，向天笑便要带他们重新回青龙镇了。那能下水的船叫做沦波舟，再有几天就能造成，百里屠苏等人既然帮了他兄弟这个大忙，那他当然不再推辞，拍拍胸脯，打了包票一定带他们到想去的地方。

众人谢过，拿好自己从宝库里带出来的东西，便随他一起往青龙镇去。

-TBC-

我真的 不会 写 谈恋爱[[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