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美小兰 小兰是天使

(十九)

一直到腿也开始发麻，百里屠苏还是跪在房里，不敢起身。

每当煞气发作，气血翻涌、杀心乍起，受控之下两度伤及师兄，他不是不知道。但他的的确确没有伤过晴雪，更没再做过其他对她不利的事，师兄这般反应，他看不懂。

或许真像芙蕖师姐说的那样，他做了什么错事还不自知，叫师兄恼怒了，这才被方兰生给比了下去。

身后的门被推开一条缝，虽说只是轻微的声响，却仍叫屠苏听了去；他连忙回头看，想要好好跟师兄认次错，却只看见方兰生探进来的小小一个脑袋。

方兰生睁着圆滚滚的一双眼，打量了他一遭，见他有些凄惨的跪在那里，脸上的表情也有点一言难尽。他眼睛在房里乱瞟，就是不直视百里屠苏，然后开口跟空气讲话："那个...木头脸啊，陵越大侠叫我喊你一声，该启程了..."

百里屠苏不言，转过头来起身，要去收拾衣物。

方兰生看他往床头走，连着"唉"了好几声才喊住他："不用过去了，陵越大侠早帮你收拾好了，你快点快点，别磨叽呀，我还要去救少恭呢！"刚说完，方兰生整个身子往前猛地一扑，多亏他先前两只手都把门框抠得死死的，这才没有直接摔进来。

他懒得把头转回去，就朝着屋里吼，反正外面的人也能听见："哎呀襄铃，你踹我干什么呀！"

屋外头传来襄铃气鼓鼓的声音，被房门阻隔了些，却还是听得分明："臭呆瓜！谁让你这么跟屠苏哥哥说话的？催催催、催命呀你！"

方兰生也有些急眼，他嘟起个嘴在那自说自话："我怎么跟他说话了？这不是救少恭要紧嘛..."

百里屠苏拿了被收好的包裹，找不见铃铛碎片，大概是他跪在桌前时被师兄收了回去。他顿足片刻，收敛心神，问方兰生："襄铃是几时恢复的？"

"就你在里面跪着的时候嘛...我，那个，我求陵越大侠帮帮忙，然后就...陵越大侠真厉害啊，他的法术，就这么念了两下，襄铃就从狐狸给变回来啦！诶木头脸，你们天墉城的人都这么厉害的吗？那你以后要真的不回去了，就跟陵越大侠说两句我的好话，我替你回去，怎么样？"

他一脸的跃跃欲试，看得百里屠苏无名火起，简直想直接将门合上，好治一治这张停不下来的嘴。他当然知道要使襄铃恢复人形，绝不像方兰生说得那么轻巧，恐怕师兄已经耗损了许多修为。只是师兄向来对妖类的态度并不友善，也不知他肯这样做，是先前因洛云平一事对妖有所改观，还是仅仅因为方兰生一句话。

大约是看出木头脸心情不好，方兰生恹恹的住了嘴，然后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问道："木头脸...你是不是跟陵越大侠吵架啦？你那师姐想跟我们一起去，也被陵越大侠给训了半天，自己回天墉城去了...他以前都不那么凶的。"百里屠苏不答他，背着包裹走到门口，打算这就把门给关上，耳不闻心不烦。

兰生不知道他心里正盘算着要把自己卡在门里，还兀自絮絮叨叨、讲个没完："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啊，陵越大侠可是你师兄，长幼有序你听过吗？做师弟的，对师兄就是得恭恭敬敬，哪有人跟你似的，发狂要、要伤自己师兄不说，醒了还要跟人吵架。"

"不过啊，这俗话说的好，兄弟没有隔夜仇。我觉得吧，陵越大侠是真把你当弟弟疼的，你去给他好生道个歉，也就了结了。这还有俗话说，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诶不对不对，说什么呢我...."方兰生要教训他，结果把自己绕得晕头晕脑，说些糊涂话出来。

百里屠苏听不下去了，双手猛地把门拉开；方兰生没料到他会这么做，身子直直往前倒，"嗵"的一声摔进房里，疼得龇牙咧嘴。

"我跟师兄的事，与你无关。"说完，也不去拉趴在地上的人，自己往房外走。

方兰生快要气得冒烟，然而又不能真跟木头脸打一架，只得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仔仔细细把衣衫跟书袋上沾的灰给拍掉，憋了半肚子气跟着出门。

风晴雪跟着陵越一起去送了芙蕖离开，一回来便见方兰生推开门出来，行走与常人无异，不免惊奇，跑上前去问他缘由。方兰生没消气，刻意对着走在他前面的木头脸的后脑勺大声回答：

"陵越大侠给我的药，叫什么...白花丹参的，总之是仙丹妙药，吃了就好了！"

百里屠苏侧过头，忍了半天还是没去看他。他攥紧了拳头，往师兄走去，可还没走到陵越跟前，便见他与自己错身，催促道："既然已经无恙，就尽快上路，勿要再耽搁。"

陵越于咒术一类要胜过屠苏些，轻而易举感知到红玉沿途留下的痕迹，这便带着几人赶路去寻。师兄大约是仍在气头上，百里少侠想着，又有别人在旁，说话也不方便，只能再找机会去向师兄赔礼谢罪。

两人一路无话。

风晴雪扛着镰刀走了一路，想了一路，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情，却又记不起来。百里屠苏走着走着便走到陵越身边，又被他不动声色绕了开来，如此几番往复过后，终于是死心。

一直到日薄西山，一行人终于在一个山村外跟红玉会合。　

红玉走上前来，对几人说道："我一路跟随那几名弟子，到这处却没了踪影。但听得过路村民提及，安陆城外自闲山庄，青玉坛弟子似乎带着玉衡碎片现身于附近。"

陵越听了，眉头蹙起："听闻自闲山庄百年前曾遭灭门惨案，庄中冤魂经年不散。青玉坛的人在那现身，或许是以玉衡吸取那儿的鬼魂，又或是解了封印，纵鬼害人坐收渔利。红玉，可能断定那些弟子所携之物确为玉衡？"

红玉思量片刻，道："是否玉衡尚不能全然断定，但应是十之八九。"

方兰生抓了抓头，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憋闷，疑道："自闲山庄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然而他想了许久，又抓不到什么线索，只得放弃："想不起来，不管了！反正肯定是青玉坛的人捣鬼，少恭应该也在那里，得去阻止他们！"

襄铃也有些担心，她原先就是得了欧阳少恭的授意才能跟在屠苏的身边，对他多多少少也有些好感，这会儿拿手指绕着自己的发辫，低头愁道："少恭哥哥...不会有什么事吧？"

方兰生颇有些不屑，脸往上一扬，哼了一声道："量他们也不敢动少恭一根毫毛！不过这心里，还是忍不住急啊..."

红玉也知事关玉衡，非同小可，与陵越商量后得出应对之策："权衡轻重，这下也顾不得会不会是青玉坛所布下的陷阱，我们稍作歇息之后便启程，连夜到自闲山庄附近一探。"

她这话是顾及方兰生几人。她与陵越、屠苏在天墉城清修已久，体格不俗，也无甚口腹之欲，然而方兰生一行人却少有挨着饿赶路的时候，若是继续行进，恐怕是弊多于利。几人同出琴川那日一般，寻了干柴又去觅食，只不过少了个欧阳少恭、又多了个陵越罢了。

陵越为几人寻了些干草铺在身下，这便席地而坐。他与方兰生靠得近，百里屠苏正坐在他对面，襄铃跟晴雪挨着屠苏坐下，红玉则在一旁闭目养神。陵越调息片刻，拆开手中包裹--那是芙蕖离开天墉城之前精心收拾好、又在返程前硬塞给他的--里面装满了各式糕点跟干粮，看来是怕他路上买不着吃食而特意备好的。方兰生悄悄的把头凑过来，看见里面有那么多干粮，便讨了一些来烤着吃。

他是怕了襄铃的烤果子，这下宁可自力更生。晴雪跟襄铃固执着要吃自己烤的虫子或是果子，红玉又说自己并无食欲，兰生便将烤热了的干粮留了少许给自己，余下的则全递给了陵越。陵越心中泛起一阵暖意，一手接了过来，又分给他些。方兰生摆摆手不肯要，说自己吃这点就足够了，倒是陵越大侠为了救襄铃而耗费了功力，一定要多吃些。

陵越推脱不及，只能对他说自己修习过辟谷之术，也不需要这么多食物。他想了想，附到兰生耳边轻声道："你若真吃不下，便拿些去给屠苏吧。"

哪知方兰生听了，满脸的不赞同，也凑到他耳边来回答他："不必了陵越大侠。晴雪烤的那些虫子，我们虽然不吃，木头脸吃得可香了！你就别管他了，多吃点多吃点，啊？"

当初出琴川那晚，的的确确是只有百里屠苏敢吃晴雪那烤虫子，方兰生所说也不算是冤枉他。只是这话到了别人耳朵里又成了别的什么样子，那就不是他所能想得到的了。

陵越的确也是食不知味，嚼了几口之后就不再动嘴。方兰生不知这是芙蕖亲手做的，只以为是从别处买来，嘴里几番评头论足："哎，这馒头，发得太过了就不好吃了。陵越大侠，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亲手做些菜给你吃。"陵越并不答话，只是笑着微微点了点头。

他这句说得不像刚刚那么遮遮掩掩，旁边几人听了，纷纷侧目。

襄铃咬了口果子，小声对着屠苏说道："原来呆瓜跟屠苏哥哥的师兄感情那么好啊...."

百里屠苏不言，旁边风晴雪拿了根树枝去掏火，接着她话头说道："兰生那么贤惠，是挺讨人喜欢啊。"

火一下子烧得更旺，反衬得少侠那张脸冷如冰霜。晴雪唔了一声，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接着说道："不过大师兄或许是把兰生当弟弟了吧？我之前去天墉城找苏苏的时候，还曾经以为苏苏是大师兄的弟弟呢。"

".....为何？"突然提到自己跟师兄，百里屠苏终于出声问上一句。

"唔...芙蕖师姐说，大师兄有个小他五岁的弟弟，小时候跟他走散了，之后大师兄才被他师尊带回天墉城来。听说大师兄一直茹素，也是因为他那弟弟....苏苏也是比大师兄小五岁*,而且大师兄对你又那么好，我就真以为你就是他弟弟。可大师兄现在对兰生也这么好，他不会看谁都是他弟弟吧？"

晴雪说话也不算小声，方兰生一边吃馒头一边竖着个耳朵听。他嚼啊嚼，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又凑过去问陵越："陵越大侠，你还有个弟弟？"

陵越眸色暗下去，伸手把他嘴巴沾的碎屑抹掉，答道："没错，若他还活着，当与你一般年纪。不过他...早已过世了。"

方兰生只以为他跟弟弟是失散了，没想到原来要比这更糟，连忙往自己嘴上拍了两巴掌："对不住啊陵越大侠，你看我....我也不是有心...."

他这细皮嫩肉的，虽说只是轻轻两巴掌，却也开始泛红了。陵越看得不忍心，忙说不必太过在意，让他再歇息一段时间就准备启程。

这会儿耗费了将近半个时辰，将火灭去后，几人再次上路。

再往前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一路房屋破败，树木干枯，伴随一阵阴风，令人不寒而栗。几人到得自闲山庄门外站定，欲商量好万全之策，再进去寻人。

红玉跟陵越心思最为缜密，此刻两人一同商议，屠苏自然跟在陵越身边，襄铃挤到屠苏哥哥身边，而晴雪也在认真听着几人谈话，却都忽略了在旁的方兰生。

那自闲山庄门庭惨淡，不仅是庄门，连门外的石狮面上都被贴上了用作封印的黄符，可见连捉鬼的道士也对这山庄很是忌惮。方兰生望着这山庄，起初只是升起一些莫名的熟稔之感，然而越是看得久了，眼中也越是空洞起来。

青玉司南佩示警般闪出阵阵荧光，却仍没能引起旁人注意。方兰生此刻神智全失，双腿不受控制，往那门口走去。他走至门前，正要伸出手去，却见那木门生出感应一般，在他触及之前便缓缓开启，门上封条也随之飘落。这下再无阻碍，方兰生浑浑噩噩，朝门里迈出脚来。

"兰生！"那头陵越心中没由来的一紧，蓦的抬头，正见着方兰生一歪一倒地闪进了庄门。

"呀！呆瓜怎么自己跑进去了！"襄铃见状也是一惊，双手捂住嘴尖叫了声。

几人连忙上前，想在门口将方兰生唤出来，不料这门再度开启时，竟有一团白雾溢出门外，将几人笼罩其中。陵越连忙屏息，霄河出鞘，横于白雾之中；他口中念起一段咒诀，术法附于剑身，霄河瞬间爆起光芒！几下白光闪现之后，迷雾渐渐散去，然而眼前所见却并非是自闲山庄，反倒变作一片树林。

陵越大骇，握住霄河往前行去，岂料越是往前，越是叫他心神动荡。

他如何会不识这树林？当初家乡闹了饥荒，父母横死，他与弟弟便在这树林里相依为命，到最后更是....

想到此处，他突然停下脚步，倒并非因为思及旧事，而是因为眼前所见---

几根被砍断的树木搭建起来，筑成一个小棚，上方甚至连一块遮风挡雨的麻布都不曾有；棚下一个幼童，躺在干草上，身上披了件衣衫，小脸烧得通红。旁边还有个男童，年纪较他大些，这时支起些柴火，火上还有个装了些野菜的破铁锅。那男童拿根树枝在锅里搅动了一会儿，倒出些菜汤到碗里，小心翼翼的捧到年纪小的那个旁边。

"虎子，起来喝点东西吧。"

叫虎子的小孩伸手去接碗。他看起来是饿坏了，匆匆吹了两下便把嘴凑上去，受了烫后赶紧将碗甩开了去。滚烫的汤水淌在他手臂上，当即烫出一大块伤疤来。虎子被烫伤后伤口感染，烧得更重；年纪大的小童把他安放回干草上，自己则急忙跑去找草药。

谁知再回来时，虎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群面容可憎的男人，团团围坐在先前那口铁锅旁，口中嚼着肉，身旁亦是一大堆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

陵越眼睛霎时充血，他握住霄河的那只手上青筋暴起，自己跟那个男童的身影渐渐重叠，甚至连喊着"虎子"的声音也合在了一起。

他猛地冲过去，那场景却又在他融合进来的瞬间消散了去。没有了躺着地上的虎子，却又出现了那日在马车上，光着条胳膊的方兰生，那两道一模一样的伤疤，观之令人触目惊心。

"兰生......兰生！"竟然是他！果然是他！两滴清泪瞬间滴落在地。陵越再是无力，屈膝蹲下身去。

"陵越！凝神定气！这只是幻境罢了，不要被它迷惑！"

却听一人言语，如利剑划破长空而来，正是红玉！陵越听得她这话，连忙闭住双眼、镇定心神，又同时施加咒法。不多时，再睁开眼，刚刚所见一一消散，眼前正是红玉四人，而兰生依旧不见踪影。

红玉将他搀扶起来，为众人解释这其中门道。原来刚刚那阵白雾乃是地缚灵群聚而成。

地缚灵为心魔，顾名思义，乃是由心而生。它或许是你深埋在心的苦痛与恐惧，又或许是搁浅过久、连自己都不复记起的回忆；然而无论是哪一种，都足以将人困顿其中，不得挣脱，最终为其蚕食。

红玉自身也是剑灵，自然不受其影响，第一个脱了身，又连忙去寻别人；襄铃为狐族，魅术较地缚灵要炉火纯青得多，也并没被纠缠住；风晴雪则是由幻境见了昔日与哥哥共处的快乐时光，虽是流连，却终是意志坚定，得以摆脱。

在这两人之后方寻到屠苏。只不知他到底是被何事魇住，被唤醒之时浑身大汗淋漓，面色也是不寻常的一片潮红，众人问他究竟见了何物，他也不肯细说。

到了最后才找到陵越。几人被他呼喊兰生的声音吸引过来，红玉以内力传音与他，这才令他清醒。

说罢，红玉讷讷道："倒不知你的心魔，竟会是猴儿...."

陵越并不想提及其中牵连，听闻晴雪跟屠苏亦是中了此等幻术，又去观他二人可否有甚不适之处。谁知陵越目光刚与屠苏对上，屠苏便赶紧低下头去，不敢看他。陵越虽有不解，但也知现在并非深究的时候。

"若俱无大碍，我们便往里走，去寻兰生。"

-TBC-

[白花丹参]物品描述：名医名方，使用诸多珍贵药材，药效不凡。解除单人所有不良状态。←应该可以解小兰的衰弱状态 

不管，反正我就这么用。

*处，游戏设定少侠便当的时候是17岁，兰生大他一岁；本来我以为剧版多了面壁那三年，那屠苏下山应该20了，结果一查发现是18岁，那就跟兰生同岁。

哎我昨晚做梦都在开车，不管了我要两章写完自闲山庄跟秦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