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越】守法公民

< OCD >  (九)


吴小楠牵着吴沙沙慢慢吞吞的走在小区的楼下。一个礼拜里,总有那么几天她要去接这个女儿的。

"你最近回家很晚。"这也不是句问话,只是陈述而已。她也不像是真的担心。

吴沙沙拉了拉自己的衣角,"我,我去同学家一起做作业了。"

吴小楠淡淡的说:"哦。"

"她们家离我们以前买下来的那个地方很近。"沙沙平时有些怕她,不怎么主动说话,今天却像是有了许多倾诉的欲望,说个不停,"她跟我说,我们那个小区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好像还被人...被人切、切了,但是没切好,手臂只砍下来半截,剩下的还连在身体上,可吓人了。"

吴沙沙只是个小孩子而已,尽管她的用词是那样的幼稚、不准确,却反而使她说的每一句话显得更加真实。

".....在,我们楼里吗?"吴小楠顿住了脚步,冷汗从她的后颈冒出来。

吴沙沙摇摇头:"不是,是在新修的B栋,好像是....3层的09号。"她又低下了头,语气听起来有些神秘:"本来有好多警察叔叔在那的,但是他们怕传出去吓到周围的人,就没怎么张扬。现在都过了几天了,那些警察叔叔都走了,但是好像那个....那个尸体还在里面呢......"

"她胆子大嘛,还问我,想不想一起去看看......"

吴小楠两眼中闪出一团诡异的光来,又立马敛去了。她握了握空着的那只手掌,小声说:"哦.......回家吧,别想那个了。"

她再迈出脚步来,却不像刚才那么悠闲了。



三天后,凌晨两点。

"她真的会来吗?"百里屠苏虚眯着眼睛,小声的敲了敲方向盘。他们已经连着等过两个凌晨了,寂静的小区里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

"会来的,再等等。"

陵越轻声说:"强迫症最致命的弱点,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吴小楠本身有着那样的症状,当她知道了有那么一具未能肢解完全的尸体时,即使知道有极大的暴露的危险,即使知道这样做不正确也没有意义,她也一定会来。"

现在需要做的、能做的,也就只有等待了。

"师兄,"过了片刻,屠苏坐在驾驶座上头也不回的喊了声,"你冷不冷?"

"不冷。"虽然是夜晚,但几扇窗户都摇得只剩下细细一条缝,车里空间又小,的确是不冷的。

"哦....."他漫不经心的看了看窗外。

车里的空气只安静了两三分钟,就又被他的说话声打破:"那现在呢?冷吗?"

陵越觉得好笑,又好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久远的事;他的头朝后微微仰着,小声回答:"现在冷了,你要不要到后面来?"

百里屠苏二话不说,长腿一跨,竟是要直接从驾驶座跨到后座这边来。

"你慢点,不要急。"

结果那人只是嘴上"嗯"了一声,动作一点也没放缓,差些直接绊倒在陵越面前。

百里屠苏:积极认错,且屡教不改。

他迈过来,膝盖顶着后座,腿一弯便顺势倒上去;左手伸长了一揽,就把陵越圈到怀里来。他刚刚搂着了人,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陵越的手机却震动了起来。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座机号码。

"喂?"陵越接起电话,过了一会儿,那一头才传出刻意放低了的小小的声音来。

整个通话只维持了一分钟不到,陵越随即便切断了电话。

屠苏问他:"是吴沙沙?吴小楠已经出门了?"

"没错,她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到。"

"师兄,"屠苏犹豫了下,手搭上他的肩膀,让人靠过来些,"我很好奇,你为什么那么自信胡正祥就一定跟案子有关呢?"

"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去提审那个嫌疑人时,他说过的一句话。"陵越偏过头来,接着说道:"他说许文惠家的门当时并没有关,简直像是等着谁进去一样。"

"但他这句话被前辈们当做是在为自己开脱。"

陵越叹了口气:"不止,起初我也这样认为,毕竟这句话听起来就跟公交车上实施猥亵的人提出的‘她穿成那样,我认为那是在暗示我’这类说辞没有两样。"

"但是后来,我想到他这句话,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你知道,嫌疑人本人提供的口述,到了后期,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在某些模棱两可的描述上进行修改,这是为了争取对自己相对有利的判决结果。而他明明知道群众厌恶这种说辞,却还要坚持这个观点---虽然未必就是事实,但会不会许文惠的确给他造成了这种错觉?"

"在那之后我们去了吴小楠家,到她家门口的时候我留意到她也没有锁门。后来在车上我向你提起沙沙将她的芭比娃娃拆开这件事,你那时候还问我,是不是她们母女间存在着习惯的延续;这句话点醒了我,或许的确存在着某种延续,但不是吴小楠跟沙沙之间,而是吴小楠跟许文惠之间。"

"我记得吴小楠家的门当时是......"百里屠苏收回手,用手指摸了摸鼻尖,努力回想,"....至少留出了十公分的空隙。但如果是在无意中没有将门关严,门框弹开,应该不会有那么宽的距离,否则房主就能马上注意到这点。"

吴小楠很有可能在耳濡目染间适应并开始模仿自己母亲的一些行为习惯。然而许文惠唯一在明面上交往过的男友吴华那时正在外地,既然如此,她的门又是为了谁而留呢?

陵越话锋又一转:"当年警方排查了周围,确定没有外来人在那个时间段到过案发现场。但如果参与案件的另外一个人,他本身就在这栋楼里呢?"

屠苏接着他的话说:"甚至,就在许文惠自己的家里。"

他终于从陵越的话中得到头绪,所有支离破碎的片段都在他脑海中被串成一条直线。这另外一个人,一定与许文惠关系不一般;再一则,能让一个带着孩子的女性omega放心的为他留门,这个人一定很能给予她安全感。

一个名字在他脑袋里面慢慢浮现出来:胡正祥。除了这个人,还有谁呢?

他不禁陷入沉思。时间无声无息的流走,正当他快要把整个事件捋出个来龙去脉,陵越却在这个时候动了。

"屠苏!"似乎连空气都变得焦急,陵越手上不怎么用力的推了推身边的人,压低了声音喊他:"看外面。"

他顺着陵越指的方向看过去,朦胧的月色里不知何时现出了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那人约莫一米六多些,穿了件长长的风衣,从脖子包到脚踝上方;甚至戴了口罩,像是生怕被人看出她的身材形貌来。

然后她终于是被认出来了。

车里并没有开灯,免得打草惊蛇。陵越跟屠苏对视一眼,默契无比的无声的动了动嘴唇:吴小楠。

百里屠苏取出对讲机,小声命令道:"准备收网。"


B栋根本就没有人居住,因为那只是才兴建起了一栋楼罢了。

那门甚至是没有锁的,只有萧索的几根黄色警戒线拉在门口,若是想进去,几乎不需要费任何功夫。

吴小楠犹豫了,她藏在口罩后的眼睛透露出迷茫来。怎么会这么顺利?怎么连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会不会有诈呢?只要是个正常的、具有思考能力的人,都不该那么冒冒失失的进去。可偏偏她不是这样一个正常的人。

她的理智呼唤着她,叫她离开;而她身体里不受控的另外一部分却占了上风,那一部分强迫着她,催促着她,令她不顾一切的走进了这幽暗的屋子。

房屋里漫着发黑的血,最中央静静地卧着一个人,或者说,一具尸体。

那是一具女尸,肩膀处有着许多被切割过的痕迹,甚至有些皮肉已经外翻,手臂上更是鲜血淋漓。尽管血液弄花了她的脸,尽管她的衣裳也被刀刮得破破烂烂,却仍然不难想象到那本来是多么美丽的一个人。

吴小楠在一旁静静的站着,几分钟后脱下了她长长的风衣。而在她的腰上竟还系着根尼龙绳,绳的一端上绑着柄一看便锋利无比的刀。

她慢吞吞取下了刀,又在尸体边上来回踱步;她的手上戴着薄薄的手套,手心里的汗却像是要从里面渗透出来一般,让她险些连刀也拿不稳了。她举起刀,又放下;再举起,却仍然是放下。来来回回,不知循环了多少次。

她突然一下子蹲了下来,一只手横过来捂住自己的眼睛。

"你不要怪我.....我不想的...."吴小楠说着,眼里居然有几点泪花渗出来;然而流过泪后,手里那把锃亮的刀还是被她举到了半空,眼看就要落下去。

"反正你已经死了。"她又冷冷说道,刀光随着她的话音在空中绽开。

她的态度变化得如此之快,前前后后简直像是两个人。

地上的"尸体"这时却猛地一个鲤鱼打挺,躲开了那凌空劈下来的一刀。吴小楠无论如何也没料到这一出,她完全呆住,只能看见那人长腿一扫,接下来便是一阵天旋地转、随后应声倒地。那把刀也被一脚踢开,踢到了远远一个角落。

"怎么....你怎么....."她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样的场面。

那"尸体"却一甩长发,两把抹开了自己脸上的血迹,得意的扬起了笑容。

"砰"的一声,正门被猛地撞开,一群穿着便衣的警察鱼贯般涌入,眨眼功夫便将两人围在了中央。吴小楠还是不死心的瞪着那双大眼睛,她喘着粗气,把这群人挨个逡巡过去,终于死死的盯住了最后进来的那两人。

陵越看也不看她,他手上搭了一件外套,慢慢朝那"女尸"走去。"辛苦了,快穿上,免得感冒。等会儿下去把妆卸了,留在脸上总不太好。"

那女人已经将脸上的污秽全数抹了,露出那张熟悉的姣好面容来。

芙蕖笑嘻嘻的把外套接过来,冲他送了个飞吻:"谢谢学长~"

旁边年轻的警员拍拍胸脯,长吐了一口气,似乎是惊魂未定。他心里一定这样想着:"女人真不能惹,会化妆的女人更不能惹!"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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