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越】守法公民

< OCD >  (八)


不止是那一次,随后两天吴沙沙也是回家放了书包就往警局跑。

起先方兰生还有些顾虑,这么个半大孩子在外面到处跑家长应该会担心;后来跟沙沙混得熟了些,两个人一聊,才知道陵越先前的分析竟都是正确的。

"做个样子而已嘛,谁不会?"她霸占了兰生的位置,嘴里叼了根吸管如是说:"要是没人来接我,邻居要说闲话的。"

方兰生没地方坐了,要哭不哭的问陵端能不能坐他那。

陵端:"那我坐哪?"

"坐这!"方兰生往自己大腿上很是豪爽的一拍。

陵端一脸"你煞笔吧"的表情看着他,然后起身让了座,跑别的科室串门去了。

欧阳少恭正踱步在检验科门口,等待最终结果。他连着加班几天,已经疲得不行。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再一转身,就见到一个女孩正巴着墙壁打量自己。

"叔叔好...."女孩小声说:"陵越哥哥让我五点到审讯室门口找他,但我忘记那个地方在哪了,你能告诉我吗?"

吴沙沙第一次见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终于像个普通的小孩那样感受到了一点拘谨与害羞。

"可以。"欧阳少恭很快猜到她是谁,一口答应下来。他跟自己夫人结婚多年,却一直没有孩子,这时候见了沙沙,难免有些慈爱的心思上涌。

他最终牵起她的手,柔声说:"我带你去吧。"



胡先生全名叫做胡正祥,四十六岁,被判入狱时三十一岁。模样倒不见得猥琐,反倒是意外的有几分英俊,看来的确是人不可貌相。

陵越原本无意进审讯室问话,但胡正祥看起来对这个地方已经相当熟悉,自己就摸进来,大大咧咧的往位子上坐。陵越只得跟进去,礼貌性的自我介绍了一番;他先是问了几个程序性的问题,慢慢的再引进正题。

"胡先生,方便透露你与当年的邻居们的相处情况吗?"

"记不住,那么多年了。"他极为随便的挑了挑眉。

"这样...."陵越放下手中的笔,拉开外套,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来:"你楼下的一家住户,许文惠女士的女儿吴小楠,请问你认识她吗?"

胡正祥原本随意的坐姿几乎是立即收回。他弯了弯手指,嘴角一齐绷紧:"不认识,我不认识她。"

陵越笑了笑:"好的,放松些,不用那么紧张。"

嘴角跟眼睑发紧,肢体僵直,话语生硬重复,反应时差短,出现生理逃跑反应,典型的说谎表现。陵越不作声,只在记录上画了个正字。

胡正祥一手握拳,掩在鼻子下面咳了两声:"我已经刑满出狱了,你们总不会还想着把人关进监狱里去,我可没做过其他违法的事!"

简直是不打自招,他甚至比陵越想象的还要更不堪一击。

"先生你误会了,我们并没有那个打算,"陵越回答:"只是想让你见个人而已。"

正说着,一阵轻缓的敲门声紧跟着响起来,伴之小女孩脆生生的说话声:"陵越哥哥,我到了!"

"进来吧。"他并不回头,只是应了一声,不放过面前的男人一丝丝的表情变化。

吴沙沙推开门,没有走进来,只是先探进一个小脑袋,往审讯室里好奇的张望。她身材小巧,只看得清陵越干净的后颈,却看不见陵越对面的男人猛地缩紧的瞳孔,以及不住颤抖的嘴唇。

"那么,请容许我再重复一次刚刚的问题----"

"你认识吴小楠吗?"陵越眯起眼睛,笑出危险的弧度。


陵越牵着沙沙回来的时候欧阳少恭已经等在里面有一会儿了。

"死者身份已经鉴定出来了。"欧阳少恭说完却停了下来,并不继续往下说。

陵越看了屠苏一眼,后者伸手摸了摸自己耳朵,随后站起身把站在另一边的吴沙沙抱起来,作势要往外走。

然而她到底是跟屠苏不亲,加之又的的确确想要听个究竟,被他抱着时一万个不愿意,固执的要往地上跳。

"你要相信他。"屠苏这时低声说了句。他并没点明指的是谁,怀里抱的那人听了,却真的慢慢停止了挣扎,安静下来。

芙蕖有些不放心,跟着一起去了外面,出门时不忘将门仔细关好。

"沙沙很聪明,"陵越轻声叹了口气:"她应该是已经猜到发生了些有关她父亲安危的事,才会主动来找我。"他说着,转身看向欧阳少恭。

答案其实并不难猜测,但他必须再确认一遍。

"是徐文?"

欧阳少恭侧过头去看了眼那扇紧闭的门,十来秒后缓缓点了点头。



到了门外,吴沙沙两只小脚扑腾着要让屠苏把她放下来。

她噘着嘴,满脸不情愿的抱怨道:"木头脸,你真不会抱小孩,以后当了爸爸可怎么办呀?"

百里屠苏尽量放缓了动作让她平稳着地,脸上神色带着几分晦涩。他收回手,小声说道:"不担心这个,我当不成爸爸的。"

"为什么?你不想跟他结婚吗?"搞什么,不结婚还要跟她抢人,什么毛病?

说来惭愧,但是.....

"还没追到手。"他眼神飘忽,居然是有些不好意思,"而且,我们俩都是Alpha,应该是要不了孩子的。"

吴沙沙这才明白过来。不过屠苏是真不会与小孩共处,刚才还好,现在安静下来站在一边总觉得有些尴尬。他于是跟芙蕖打了声招呼,托她看着沙沙,自己回里面去跟着思考案情。

芙蕖答应下来,看着屠苏消失掉的背影若有所思道:"原来屠苏有喜欢的人啊?"

沙沙用力点了下头:"是啊,他喜欢我陵越哥哥嘛。真是的,看起来像块木头,没想到眼光还不错!"

"啊?!"芙蕖却张大了嘴,看上去很是震惊:"可是,学长他又不是......"

吴沙沙眯起了眼睛,站地上仰视她:"不是什么?"

"不是Alpha啊...."芙蕖歪着头小声说:"我们每年都要做体检,我不会记错的。"

她想了想,觉得疑惑又佩服:"屠苏居然不知道?不知道也敢追,厉害了!"


百里屠苏推门而入时,欧阳少恭正从那一小叠检验结果中抽出薄薄一张来,拿手指压在陵越面前的桌上。

".....另外,我觉得你们可能需要重新度量下这起案件的性质。"

他用食指尖在上面点了一点,沉声说,"这可是活体解剖。"

"活体解剖?!"方兰生像被针扎了似的从椅子上弹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只说几个字都捋不清楚,"就、就是......把人活生生的剖开吗?"

"小兰!坐回去,别一惊一乍的,"欧阳少恭先小声斥责他一句,等人听话瘪着嘴坐回原位后又放缓了声音耐心向他解释:"活体解剖不一定特指人体,也可以指其他生物,不过的确大量应用于人体,比如在战争时期作为虐待俘虏或是对药品进行试验的方式。但无论出于哪种目的,人类活体解剖在目前的道德规范方面都是不能成立的。在我国,这既不符合法律,也与人道主义精神相违背。正因为这样,恐怕不能再按照普通的杀人分尸案件处理。"

方兰生反而颓废下去,看起来比哪个都愁。他失神一般半个身子都趴到了桌上,嘴里还喃喃自语:"活生生的人命啊....这得是多大的仇......"

欧阳少恭有些不忍:"小兰,你别听了。"

方兰生听话的"哦"了声,把耳朵按下来,贴在脸边:"我把耳朵闭起来。"

百里屠苏站在桌边,把欧阳少恭带来的检验结果一张张挨着看了。徐文尸体所呈现的状态与许文惠的非常相似,也是躯干完整而四肢被卸下。只是徐文尸体的皮肤上有着许多深浅不一的划痕,切割的线面也不怎么规整,按陵越说的,肢解者当时的情绪波动应该相当大。

"这个地方,"百里屠苏指了指照片上尸体的肩膀部位,上面有几道并不特别清晰的痕迹,"颜色跟周围差异很大。"

"是压痕。"欧阳少恭在一边补充。

压痕,顾名思义,是指皮肤在受到外界物理性刺激后发生变态反应时,经过生物活性物质跟毛细血管的多种作用后产生的痕迹。而在人体上,它通常由因为被某种钝物压迫,影响血液循环,导致血液供给不足而出现的痕迹表现出来。

而要在人体上形成青紫色的压痕,有一个条件是不可缺失的。

百里屠苏铁青着脸得出结论:"他那时候还活着。"

陵越从他手里接过单子,紧捏着仔细看过一遍,又接着说道:"看来当时在场的,不止一个人。"

"这很明显是手掌跟手指一起压迫造成的痕迹,而且方向是....."他说着走到屠苏身后,把手搭上去做了个类似肩部按摩的动作,"这样。"

屠苏差些就抖了一下,他捉着陵越的手握到手心里,接着说道:"也就是说,进行切割的当时,有一个人站在或蹲在徐文的正上方,用这种姿势固定住他的肩膀,方便另一个人进行解剖。"

"另一个人?!"方兰生尖声嚷嚷,看来他的耳朵没能闭得好。

兰生颤颤巍巍的问道:"该、该不会是......."

"不是,"欧阳少恭却像看穿了他想说什么,很快的做出了回复。

"陵越说得对,这的确是手部按压的痕迹,但是并没能检验出掌纹或是指纹,看样子他们作案时戴过手套一类的东西。虽然如此,还是能得到一些有用信息的。"

他伸出自己的右手,又将自己的左手缓缓覆上去,左手每根手指的指尖抵在右手手指由上至下的第一个指节处。

"我们通过技术分析,大致还原了这只手掌的大小,大概就像这样,比我的手掌要小,但也小不了很多。这应该是一名成年女性,或者是较为年幼的男性的手。"

"另外,我之前跟沙沙牵过手,她的手掌很小,所以这一个未知的从犯不会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话毕,又是一室沉默,似乎是不知不觉间又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吴小楠参与的,怕不只是许文惠那一桩案子,"百里屠苏说得认真而缓慢,"只破掉第一起案子不足以制裁她,关键还是在徐文这边。"

他说得半点不错。

如果胡正祥提供的证词属实,吴小楠的确参与了肢解许文惠的整个过程,而胡正祥作为帮凶,理当同样以侮辱尸体罪施以刑罚,至于他最终是按从犯或是胁从犯落罪,就不是警察的分内之事了。

真正的问题是,吴小楠虽然在主观上构成犯罪故意,但案发当时她未满十六周岁,不是具有刑事责任能力的自然人,即使真相水落石出,也一样不能将她定罪,只能充当为先前被认定为凶手的嫌疑人重新量刑的工具而已。

他们原本调查着这一个案子,却又迫不得已的卷入到另一起里去。

"按少恭刚才说的,实行犯罪者至少两人,都戴有手套,所以无法获取有效的指纹线索。我和师兄一起到过那栋楼里,姑且先把那当做第一现场,那整栋楼都没有安装监控,也少有人居住,恐怕很难得到目击证词。"

百里屠苏说得越多,脸色越是控制不住的沉下来:"还有,距离徐文被杀已经过去那么多天,再从尸体上找线索似乎不太现实。"

"那我们就让吴小楠自己露出马脚来。"陵越忽然开口说道。

"如果凶手是一个普通人,去寻找他遗漏下的蛛丝马迹的确会有些困难;但如果要对付的是一名强迫症患者,那就再简单不过了。"他低下头,信手在纸张上写了些什么,随后将它折起放在手心里。

"芙蕖。"

他冲着门外喊了一声,被叫到的人慢吞吞应了,牵着沙沙一起进了房里来。陵越站起身走过去,把纸条递给沙沙,弯腰伏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吴沙沙认真听了,眼皮颤抖着低垂下来,片刻后仍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很抱歉让你做这些,"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又转头对另一人说道:"准备准备,你的工作来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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