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越】思归

(三十五)

中皇山盛景,晴空飞雪。

大雪山千里冰封,刻骨严寒。百里屠苏灵力属火,红玉身为剑灵,并不畏惧严寒,风晴雪对此也是早就习惯了的;只苦了方兰生跟襄铃,走一路抖一路,半道上遇见来拦截的雪球或凶猛的怪物也只得乖乖退到战斗的后方去。

往深处走,还遇上硕大无朋一只蛊雕。襄铃惊得合不拢嘴,本来被冻得发颤的声音这下颤得更凶,还要伸出两只手来比划。

"好大一只鸟哦!比好多好多好多只大鹰加起来还要大!"

晴雪说这蛊雕由灵力聚成,是为防外人进入中皇山深处而特意设下,即便消失,数天后还会再出现。所幸打败蛊雕之后便离他们要去的神庙不远,几个人相互扶持着走去,也不算太费劲。

只是到了神庙门口,被那看守的彭婆婆一顿数落,他们才知道给晴雪惹来了大麻烦。

原来,并非不入幽都便无事。擅自带人踏入中皇山,只要越过蛊雕所守的界限,便将被关入龙渊石屋中禁闭十年,无人说话,无人理睬。风晴雪是明知要被责罚,还隐瞒着把人带来。

百里屠苏哪知道这些?他只听闻师尊师兄都曾到过幽都,还心想若是不方便、离开便是,却不晓得紫胤跟陵越都是经人通报才敢越过蛊雕界限,不曾坏过规矩。

"冒昧之处望前辈恕罪。"他连忙向彭婆婆作了一揖,"但事情因我至此,我愿代晴雪承担责罚!请勿怪她。"

那厢襄铃跟晴雪又在一旁苦苦哀求,劳她通融;红玉跟兰生一人晓之以情、一人动之以理,费尽唇舌功夫。

彭婆婆被几个人念了半天,耳朵都快要听不见,连连摆了摆手叫他们进去。原来女娲早已知晓他们几人前来,只她想要考验下来人,才守住庙口、不予通行。

"自你们踏入中皇山的那一刻起,女娲娘娘已感应到焚寂之力,命灵女前来传话,放任通行。由此过去,自可看到通路,进入幽都便往娲皇神殿拜会。"

"其中曲折,娘娘或许会亲自与你们述说。"

几人面面相觑。

晴雪免不了又被婆婆说了一顿,总归还是要她好好反省。方兰生摸了把脸,眼睛眨巴眨巴,"神…果然厉害得很,凡夫俗子的一举一动他们都能知道...."

他们进了庙口,曲曲折折、拐拐绕绕,一路前行。幽都的景象与人间大不相同,方兰生跟襄铃是看得入迷。无数死者的魂魄汇聚成璀璨莹亮的一条河,被取名叫做忘川,飘带一般挂在天上,连底下草木都发出微弱的光来。

到得娲皇神殿外,一行人不免都有些拘束。到底是神祗的宫殿,壮观威严而又溢满灵气,凡人与它直面,哪有不气短的?还是殿内的灵女踱步到他们面前,施了个礼,邀远方而来的客人进去。

天道运转,女娲神力衰竭、神体沉睡,只得以精神依凭与灵女,与来访者相会。

"太子长琴……没想到再度相逢,竟会是如此局面。"

未等众人禀明来意,女娲寄身的那位灵女却是先他们一步开口。她甫一言语,便以太子长琴名讳称呼百里屠苏,使他不由得周身一震、心中惊疑。

女娲知他心有疑虑,倒也不怪罪,只将来龙去脉一一说与众人。

昔日,龙渊工匠角离曾于榣山偶得一位仙人的魂魄,遂取其命四魄铸焚寂之剑,即龙渊七把凶剑之一。想是太子长琴遭责罚后,原身“凤来琴“毁去,被贬往地府投胎途中,却于榣山眷恋不去,方才被铸剑师所捕获。

所谓“剑灵”,并非飘渺事物,虽为魂魄化形,但也曾经是拥有肉体的仙、妖、人、兽....不过被铸剑工匠强行引出生魂铸入剑中,且往往并非收齐三魂七魄,而是有所取舍,魂魄分离之痛苦难以言喻。

眼下,则是有人以安邑古法“血涂之阵”,将原本焚寂内太子长琴的魂魄移植到了百里屠苏体内,是以煞气不灭不息。

"血涂....之阵?"百里屠苏纠着眉,低声重复她所提及的某个词汇。

"如今想来,昔日定是有人以乌蒙灵谷上百族人的灵血与魂魄,配合天时施展血涂之阵,将焚寂剑灵引出,最终又被封印在了你的体内。"

引灵....他心中简直要被怒火燎原!

屠他族人、毁他家园!如此移魂又有何意?!

"此间过往,若想明白,可往幽都之东忘川蒿里一探,或许能够寻得你想要的答案。"

篙里...因种种执念而未去投胎的魂灵迷惘徘徊于其中,须得穿越魂之彼岸方可到达。

"由心中念想,或许便会看见你所牵挂。只是那些魂魄在无穷无尽的时光中,昼夜幻梦、耽于往昔,再也无法辨清尔等的声音与形貌。"

"那...."襄铃小心翼翼地在后头求问,"有什么法子能解开屠苏哥哥身上的封印呢?"

女娲告知众人,封印之所以霸道,乃是因为借用了血涂之阵的力量,但也并非极致难为,只是须寻天下清气所钟之地,方能施术解封。然而解封之后,必将散魂。

历经血涂之阵的魂魄,无法再轮回往生,只能化作“荒魂”;荒魂不可进入轮回之井,否则同样灰飞烟灭。除非借助渡魂之术....在消散前,若能寻到同其相似的生灵魂魄,便有可能将对方身体与魂魄据为己有,只是此法极为残忍、灭绝人性,百里屠苏听了,不屑为之。

"生死有命,又何必为了活下去做出这等事情。"

女娲似是对他气节颇为赞许,道不必就此绝望。

安邑首领蚩尤悍勇无匹,他的胞弟襄垣更是古往今来天下无双的大铸剑师。襄垣创出魂魄炼制之术,使用血涂之阵和名为“铸魂石”的邪物,分别将生魂引出与保存。

灵魂之力深不可测,襄垣最后以身殉炉,用自己的三魂七魄成就了世上第一柄“剑”,亦是唯一一柄由凡人所造却能伤及神体的可怕兵器。

伏羲为此恐惊,一夕屠尽安邑,然而,这支血脉的旁系却渐渐流传下来,等待着向神复仇,创造逆天力量的机会,即为龙渊部族。

"血涂之阵乃铸剑师襄垣一手所创,或许,另有途径能够让历经阵法的魂魄不至化为荒魂。伏羲屠戮安邑之后,将始祖剑封于云顶天宫深处,然而剑灵襄垣那一刻起仿佛沉眠一般,再也未曾现身。"

"是时,雨神商羊预言,襄垣会于遥远的数千年后重新现世。如今算来,便在这十数载之间了。"

数十载...间?百里屠苏怔怔抬起头来。这是说,他有生之年,或许可以得见苏醒的剑灵襄垣?他历经波澜、几近绝望,这会却有人要捧上些希望到他面前。

"若得襄垣指点,能够让这些魂魄自七把凶剑内散出却不化作荒魂,至少还可再去轮回转生……"被女娲精神所寄托的灵女说着垂下头来,目光直直望着百里屠苏,半响后轻声说道,

"哪怕希望渺茫,仍不失为一个转机。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不可放弃希望。"

女娲仁厚,在他身上施下法术,虽仅数载,却也能助他抑制体内凶煞。临行时还不忘嘱托众人,定要将那可吸纳生灵魂魄的铸魂石带来娲皇神殿封存。

照她形容,那铸魂石竟正是先前苦苦寻觅的玉衡。众人心上一沉:如此看来,欧阳少恭果真谋划已久,他所说的大事,恐怕也会祸及一方。

几人应承下来,便又由方才领路的灵女带出神殿。

魂之彼岸与蒿里本是无所在的虚幻之地,一日之中唯有特定时辰方可进入。女娲将于娲皇神殿东南,替他们打开前往魂之彼岸的通途。只是现在,还要稍候片刻。

襄铃缩在百里屠苏旁边,眼睛紧张的盯着在前面埋首走路的方兰生。她担心屠苏哥哥,也担心呆瓜,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百里屠苏心下了然,"你...过去看看他,或许能让他开怀些。"

有了乌蒙灵谷那桩事,他也算得上过来人,这种时候若有心上人在旁,总会好受些。襄铃听他说自己可以帮到兰生,一下子又高兴起来,连忙跑过去挤到方兰生身边坐下。

百里屠苏在背后看了一小会儿,决定还是不要打扰,于是四处走走、消磨时间。绕来绕去绕到幽都城边上,恰巧遇见晴雪,被她拉着一并坐下来。

风晴雪还是头一回跟他谈起自己的愿望。

"从小我就想着,长大了要去娲皇神殿做灵女,侍奉女娲娘娘,就像你今天看到的那些。灵女不可以离开娲皇神殿,必须千百年心无旁骛地在那里,而娘娘会赐予她们比其他人长久许多的寿命。"

"那岂非……十分孤独?"百里屠苏不小心讲出声,打断了她说话。

晴雪却摇了摇头。她两手支在腿上,脸孔又放在手心里,眼里含着期待与向往,"心怀信仰,即使孤独,也一定能忍耐吧。"

"爹爹生前便希望我和大哥能够进入娲皇神庙侍奉女娲娘娘。大哥比我聪明,学习法术也刻苦,当上了十巫之一,可我还...."她说着,大概因自己法力低微而有些惆怅,又想起了她那离散数年的哥哥,不免得失落。

百里屠苏轻轻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你也聪明,不必...思虑太多。"

风晴雪终于又笑起来。她不怕孤单,也不怕娲皇神殿里千百年的时光,只希望能找到哥哥,能跟朋友们再多有一些时光共存。这两样,或许她都能得到。

两边坐着的人谈起天来,都有些忘却时间。最后还是红玉挨个来寻,说那面通往魂之彼岸的通道已经打开,只待众人传过结界。她低声叹了口气,希望此行能够弄清楚玉横、欧阳少恭还有那血涂之阵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忘川蒿里,流若虚空。四下静谧,安宁非常。

由心中念想,或许便会看见你所牵挂。几人屏息,往蒿里中央行进。一个女人静静站在其中,看她背影,既是熟悉,又是陌生。

"娘...."百里屠苏怔住,半响低低喊了一句。

这回不再是一场空欢喜,那是真真正正的韩休宁。虽然沉湎于自己的思念之中,已经听不清别人在说些什么,却有着她自己的神识,也能说得出话来。

她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娘亲,那个声音太模糊,她抓不住、摸不着。若是...她的孩儿还活着,会不会也有这么大了呢?

"我的孩子,也已经和我分开了很久很久...."她对着无尽的虚空,不知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对那个与娘亲离散的人说,"我对那个孩子,做下了...残酷之事...云溪,不会原谅我...."

韩休宁阖上眼,只见她身边情景忽然变化,竟是将众人一并卷入她的回忆之中。

百里屠苏面色苍白如纸。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是这样。

他...韩云溪,原来早在那时便被入侵者以法术杀死。韩休宁眼见焚寂剑灵将被他人引走,托请巫咸暂做抵挡,自己则趁他们分神之际,反过来借用血涂之阵的力量,加上女娲族封印之术,将被引出的焚寂剑灵封入了云溪体内。

韩云溪自降生以来,体质便比历代大巫祝更显阴煞,那焚寂剑灵竟与他的身体十分相合。

"我不知道,如此究竟是对还是错。那一刻,我只是.....竭力守护焚寂之力不被夺取。得到焚寂剑灵中的命魂,云溪...或许,或许能够死而复生。"

女人站在他们面前,嘴里还在轻轻述说,"他要是活过来...又将如何,会不会...怨恨于我?"

"但是...假如这世上真有死而复生之法,我仍然希望我的孩子,可以活下去...哪怕,一定会苦难艰辛..."

百里屠苏一手盖在面上,蓦然跪地。他终于想起来,乌蒙灵谷、冰炎洞、还有...欧阳少恭。是他,竟然是他自己,引狼入室,让欧阳少恭有了可乘之机!

难怪....在始皇陵里雷严会是那般反应。悭臾也曾说过,死而复生...他,百里屠苏,韩云溪...早已是一个死人。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那处,又是怎么回到了篙里与魂之彼岸的交界。恨吗?他问自己。

从小,便被称作大巫祝之子,从未被当做一个孩童对待。若在以前,大概早已满心怨愤,然而现在,经历过许多事情,他竟一点也不恨。或许韩云溪在当日死掉,便是最好;但若是如此,"百里屠苏"又怎会存在?

不会拜入师尊门下、不会有他师兄相伴、不会收养阿翔,亦不会结识这些朋友。或许真如女娲所说,冥冥之中自有所定。

听他这样说,四下都是一片宁静,抚掌之声这时传出来,突兀又刺耳。

"呵呵,死而复生....当真,是一段精彩绝伦的旷世奇缘。"

百里屠苏蓦然睁大双眼,往声音来源处一看,果真见到一道明黄色的身影。

"欧阳少恭!"方兰生却是比他反应还快,恨恨地叫喊出声,看那神情是巴不得将他拆吃入腹。

尹千觞早已在几人身上撒下无色无味的冥蝶粉,欧阳少恭自有办法追寻。只没想到他们会到了地界,其他弟子不便来此,只得他亲自来寻。

"只可惜,有一处却讲得大错特错。"欧阳少恭只站在离他们十余尺处,表情晦涩不明,"借问‘百里屠苏’又是何人?从来也不存在,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更不会有。"

"不过一缕亡魂,偷走属于我的东西,苟延残喘,难看至极。"

百里屠苏的脸色也确实在他说完接下来一番话后变得更加难看。

太子长琴一半魂魄先是为焚寂所得,后来被韩休宁移至百里屠苏身上;而那另外一半,竟就是面前的欧阳少恭。

漫长的时光,足以改变许多事情。

那个时常奏乐怡情的仙人早已不复当年性情。欧阳少恭数次动用渡魂之术,由此才能始终延续此段记忆。他也曾寻到所爱,然而太子长琴注定寡亲缘情缘,苍天连这点仁慈也不给他,那爱他如痴的女子终于伴随蓬莱天灾而逝去。

欧阳少恭便在那时彻底迷失心智。他谋划许久,便是要重建蓬莱,令其成为不死者的永恒国度。

杀害肇临、寻瑾娘批命、促成铁柱观与狼妖一战、又让大巫祝化为焦冥...此间种种,皆他所赐,只为叫百里屠苏神智大乱、邪煞侵心。却不想,他始终不曾真正疯魔,那煞气更是隐隐有平息之意。

"有些事情虽然好玩,玩得稍久,亦是无趣。在下已没有耐心再等下去,望能见谅。"欧阳少恭面上仍是谦恭,甚至露出些虚假的歉意来,"五日内还请屠苏回天墉城解开封印,随即前往祖洲以北的蓬莱国作客,其他几位,也请同来,我定然恭侯大驾。"

方兰生看疯子一般的啐他一口,道他白日做梦。想什么!叫木头脸解封就解封,谁理他?!

欧阳少恭却不甚在意。他启唇一笑,说出的话却不如那样动听。他淡淡说道,若有人不愿赴约,挥手之间或许便又多出几座死城,那也说不一定。

"你这混帐!把人命当成什么?!"方兰生指着他责道。他真是瞎了眼,这么多年来还把这蛇蝎心肠的人当做知己好友。

"人命?同其他畜生的有何不同?"欧阳少恭哂道,"天道亡万物、人镣人、人屠猪狗。小兰既然念佛,可曾去问问那些猪狗,对人又是如何作想?"

方兰生平日里也就是小打小闹,真要搬弄起来,他谁都说不过。

欧阳少恭合眼,似是在等待些什么,几息过后便又睁开眼来,缓缓笑道:

"五日之约,勿忘勿慢。今日我二人便先行一步,在蓬莱恭候大驾。"

二人?这边几人均是一怔。他明明一人前往,为何...?

欧阳少恭见他们不解,笑意更甚,稍稍错开身来。百里屠苏跟方兰生的脸色在见到他背后如同木偶一般呆呆站立的人时霎时发青,落在他眼底,真是有趣得紧。

"哥?!"

"师兄!"

两人性情差异同云泥之别,这时反应却如出一辙。

"若非千觞告知,我还不知小兰与陵越师兄竟有这般渊源。"欧阳少恭悠悠说道,"倒是多亏了小兰,爱兄心切。"

方兰生眼中恐慌藏也藏不住,他声音抖如筛糠,不住问他是什么意思。他絮絮自语半天,终于在欧阳少恭戏谑的眼神下猛地一震,随即吼道:"那个药!你、你给我的....到底是什么?!"

别...别是仙芝漱魂丹...千万别是!

药?什么药?百里屠苏既茫然又心慌,他什么都想不了。

"不是已与小兰说过了?是调理内息的滋补之药。不过....另有他效。譬如,听从我极为简单之示意。服下一丸,药力即可持续一段时日。"

"原本只是因为小兰亲近陵越师兄,便送几丸药给他,也算偿作恩情。不想...."欧阳少恭言及此处,颇有些寻衅意味的瞥了百里屠苏一眼,"不想,后来却发现更加有趣之事。"

他说着摇了摇头,不知是在耻笑方兰生轻易信人,还是在为自己浪费了些时间而惋惜,"原本大师兄该更早些到,只可惜天墉城里清气钟盛、与我意志对抗,白白浪费了这些时间,着实使人气恼。天墉城里一群求仙问道之人,无趣之至;陵越师兄到我这儿,暂且陪伴,又有什么不好?"

"欧阳少恭!"百里屠苏眼中充血,握着焚寂的那只手亦是不住颤抖。欧阳少恭看见他身边溢出的黑煞,眼中流露出满意的神色来。

"不许!不许带走他!"

"屠苏莫要焦急。昔日在天墉城也承蒙大师兄照料,若他乖巧,我自然会......好好待他。诸位去到蓬莱,我亦有所安排,令你们玩得尽兴,绝不怠慢。"

"眼下,诸位还是回人间去吧,自会有人来寻。"他说着,手臂一挥,连同身后那人也一起不见了踪影。是那青玉坛门人使过好几回的闪行之术。

"师兄!!"百里屠苏猛地追上去,自然没能在人消失之前抓住、扑了个空。他的力量没来得及撤去,顺着势头跪倒在地。

方兰生面上还保持着刚刚那般不可置信的神情,这时终于脱了力,瘫软在地上。

五日之约,勿忘勿慢。欧阳少恭...是要他解开封印,如此,才能获得他体内那另一半太子长琴的仙灵。

他刚刚才由法力无边的神给予希望,转瞬又要被人夺走。

百里屠苏面上没有表情。或许他一直都是这样的表情。

他跪在那里,脑袋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过了许久他才撑着焚寂,勉强站起身来,身子摇摇晃晃,越过众人往来处走。

"苏苏?"风晴雪从背后抓住他的手臂,这才发现他抖得厉害,"...你、你去哪里?"

"....."百里屠苏回过头来,眼中一派迷惘,如同行尸走肉。去哪?能去哪?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该到哪里去。

"去天墉城...."他讷讷道,"我....回天墉城...拜见师尊。"

"去寻主人?"红玉皱起眉头,"屠苏,你不会是想——"

风晴雪这下脸上失了血色。回天墉城,莫非他真要去解封?!

"苏苏不可以!"

这怎么行?!若是顺了欧阳少恭的意、解开封印,即便能够战胜,三日后便要散魂,不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百里屠苏这时哪里听得进别人的劝。他执意要走,万夫莫能阻他。

"屠苏!"最后还是红玉将他喊下,她遇事总是最冷静,说的话也总叫人信服,"欧阳少恭与我们约定五日之期,算来总归还能有些时间、想想别的法子。"

"照他方才所说,人间尚有人在寻我们,或许能够觅得转机。"

"我知你心中焦急,但鲁莽行事,总是不好。还是先回人间一趟,再做定夺。"

百里屠苏神识像是不在自己体内。短短几句话,他消化了半天,才听懂是什么意思。他目光在几人面上挨着逡巡过去,或焦急或担忧的脸庞映在他眼底。他最终将眼睛钉在方兰生身上,那个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正瘫软着跟他对视的方兰生。

"好。"半响,百里屠苏终于眨了眨眼。他只觉得头痛欲裂,五内俱焚。

"先回人间。"他道。

-TBC-

会尽量...给每个人安排相对好的结局

当然老板就不用想了,我真想不到还有什么能比跟巽芳一起死去更圆满的了 

评论(20)
热度(93)
 

© 折花入酒 | Powered by LOFTER